说到“场” ,那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每个生产队都必须具备的基础设施。在农业集体化前的每个农家和在农业集体化后的所有农村(以生产队为单位),都有一片占地从三五亩到十多亩不等平整光亮的空地,那就是农民打粮晒粮离不开的“场”。1978年改革开放后,它又回光返照的辉煌了几年后,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场”的历史到底有多长,实在是无法考究,应该是伴随着人类农业生产的产生而产生的。它是农村秋麦两季庄稼脱粒晾晒必不可少的基础设施。麦子谷物等农作物收割之后,“场”是粮食最后的归宿地,在“场”里脱粒晒干后才为社员分口粮、上交公粮,然后留足留够来年的种子归仓储存。
“三月不场,麦子土里扬”一句农谚,就足见“场”在收获季节的重要性了。
首先是“场”的地理位置选择。它得符合几个要素: 一是地势宽阔,四周没有遮挡物,各个方向的风都能最大限度的得到利用,以利扬场;二是距离水源近,方便碾䎭“场”时取水和防火;三是地势稍高不积水,好排水;四是离居住地不远不近。远者不便,近了对存储有事故隐患。
我们村有一条大沟,大沟流域是自南向北,但在村西南一个直角转弯扭头向东而去,沟南有五户人家被隔离在营外。这条大沟是何时挖掘的无从考证,后来就做为刁南干渠的泄洪渠一直沿用至今。我们队的“场”和仓库就是在沟南。四周三面环水,场面开阔,八面来风,适宜碾压晾晒存农作物。
其次是“场”地的先期处理。“场”的用地都是选种些易收早熟的庄稼,因为熟得早,收割后,用牛套耙把地面的庄稼秧子秆子清理干净,然后再用牲口套上耙将地面弄平弄碎。碾“场”的作用是将场的根地基础打牢夯实,为䎭个高质量的“场”作好前期准备。
然后就是泼“场”。“场”地弄好后,若是来上一场及时小雨,待场地稍干未干之时就套上牛开始䎭“场”。䎭“场”是牛拉着石磙,石磙后带上耢拖,一只手拿着鞭子,一只手牵着牛振子,按照“场”的方位一圈错一圈,相互交叉着,直到将整个地面䎭结实平展为止。要是天干旱无雨,“场”地弄好后,得靠人工担水来泼“场”,这泼“场”也是有窍门的,必须将水泼得均匀,若干湿不同,䎭出来的“场”质量就会大打折扣。泼“场”一般选择在傍晚进行,如此可以利用夜间地温相对较低,使得水分给地面浸润得更充分更均匀一些。为防止䎭“场”前地面的干湿不均,农民还要不断的进行观察,在易干的地方摊上一层麦秸对地面进行覆盖,以防地面裂缝。
䎭“场”是套上牲口将场地一圈圈轧平碾实,它和碾“场”的不同之处是,碾“场”是干地,䎭“场”则是泼了水后的湿地,这是“场”的最后一道工序。
“场”䎭成后,就可以打麦打谷了。把收割回来的小麦均匀的摊在“场”里,用牛拉着石磙不停的在上边碾压,最后把脱粒的麦子合到一块,将麦秸拉走打垛,然后是年轻体壮的劳力上场,他们手持木锨,站在上风口,口里喊着号子,一声号子一锨麦,号子越喊越快,麦也扬得又快又高(家里则称这叫号子扬场),直到把麦子弄干净方才算完工。老队长张秀朝曾给充满好奇的我们说,喊着号子扬场,累瘫也不感到使(累)里慌。再往后就是把小麦在“场”里摊开进行晾晒,把麦粒的水分充分晒干。“场”地的使用过程中,若遇到天气变化,每下一次雨,都得再次䎭“场“,不然“场”的表面就会发虚,若不复䎭,麦粒就会和土混杂到一起,挑拣起来很是麻烦。复䎭工序一直坚持到麦子谷子大豆晒干入库为止。
“场”的使命完成后,为不浪费土地,人们就在“场”的四周搭建成一排排错落有致的麦秸垛包谷秆垛芝麻秆垛等等。
每个生产队的“场”地,一般情况下是不做变动的。“场”的故事很多,“场”里的人喜怒哀乐的趣闻更多。年轻人不妨找上了年纪的老人多聊聊,以增加对家乡古老躬耕文化的认知。
随着农业机械的不断更新发展,联合收割机已开到了寻常农户的田野里。传统的农业收割方式业已淡出了现代农民的视野,就连现在五六十岁的人对所谓的“场”,也仅仅残留些许零星的记忆了。假以时日,倘我们这代人走入历史,后来的晚辈们,再也没法了解昔日农村、农民、农活里的辛苦与欢乐了,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脍炙人口、普通农民都能吟诵的金句诗文,恐也无从用实物去讲解和诠释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