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5年前,在邓州的大地上,诞生了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自诞生以来,就被广泛传颂,著名作家梁衡曾推荐其为古今十大名篇之一。他说,如果要我忍痛割爱保留一篇的话,那就是《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它符合写记文章的一般规律。作为记,要有叙事和写景抒情,且以写景抒情为主。范仲淹虽然没有见过重修的岳阳楼,但他用一句“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巧妙地把写景转移到洞庭景色。作为文章,它符合古代倡导的起承转合的结构,以介绍作记的缘起为起笔,以简要描绘“岳阳楼之大观”相承接,以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转为写景抒情,用想象填补未能亲临观景的空白,再一次扬长避短。最后合以议论作结,文章眉目清楚,浑然一体。
除了多种表现手法恰当运用之外,文章的语言优美,骈散相间,读来朗朗上口,繁简适当。描绘洞庭盛景,仅用22个字,辅以“前人之述备矣”带过,而洞庭湖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则浓墨重彩,详加描绘,并用对比加以凸显。比喻、夸张、拟人、对偶、设问、反问点缀其间,使语言形象鲜明,加强了表达效果。后又拿古仁人的览物之情与前面的两段作对比,环环相扣,表意突出。
艺术性的最高境界是文以载道,文学性和政治性高度统一。《岳阳楼记》文以载道载得自然。作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博大胸怀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在层层铺垫之下,起承转合之间顺势而出,水到渠成,显示出很高的功力。
我们来看《岳阳楼记》是怎样揭示作者思想情感的。
文中的第五段是集中议论段。一个感叹和三个问句,层层剥笋般吐露作者的心声。开头的“嗟夫”,便表明了对“迁客骚人”的两种览物之情的否定态度。紧接着点明随外物景色或好或坏而变化的“览物之情”,不过是凡夫俗子的人之常情。“何哉”一问,推出古仁人的“览物之情”,那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之情,这种感情才是真正波澜不惊一碧万顷的博大胸怀。具体到政治人物,其表现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第二问针对前句中的两个“忧”发问,提出了进退皆忧,乐在何时的问题,作者代古仁人立言,捧出核心的句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亮明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展示了自己的政治抱负。最后一个反问,表达了效法古仁人的决心,也启发文章的第一读者滕子京,要做有古仁人胸襟和抱负的志同道合者。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能简单地对应成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忧”不单单是吃苦,它更多的是关注“天下”,忧国忧民,体现了一个政治家的责任担当;“乐”也同样不单是享乐,它更多的是指通过努力给人民带来幸福安宁后的自得和欣慰。在中国古代,“天下”是一个相对于“家国”的更大概念,因此“忧”是绝对的,而“乐”是相对的;“忧”是常态,而“乐”则是短暂的。可以说,在范仲淹的心目中,一个仁人志士,还不仅是“进亦忧,退亦忧”,更应是“生亦忧,死亦忧”。
对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信条,范仲淹做得很出色。初入仕途,他便为了老百姓的利益,挺身而出,不辞辛劳,修筑捍海堰,坚持为了国家和百姓利益,“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不惜开罪皇帝和重臣,致使自己三出专城,百黜不悔。在外敌入侵面前,他以文人之身临边御敌,保卫了国家安全。他克服阻挠,推进改革,以带病之身,治理邠州、邓州,使得治下“政平讼理”,百姓安乐。从思想情感方面说,他是超脱了“迁客骚人”思想情感的。
对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信条,滕子京也有所作为。被贬偏远之地,仍胸有大志,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使得岳阳“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且又不费国家钱粮,干出了重修岳阳楼这样的盛举。但是,他思想上的疙瘩总解不开,牢骚太盛,局限于“迁客骚人”的思想情感,距离古仁人这样的标杆还有很大的距离。因此,范仲淹寄厚望于滕子京,语重心长地开导,如果没有古仁人这样的人,我上哪儿去找志同道合的人呢?关切之情殷殷。
联系该文写作的历史背景,我们更应钦佩范仲淹的胸襟和抱负。庆历四年正是他实施庆历新政失败后的一年,庆历六年则是他因病求调到邓州的第二年,挫折和疾病没有磨灭他的雄心,宦海的沉浮更加坚定了他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雄心,为重修的岳阳楼写记,触发了他内心的汹涌波涛,他不吐不快,在叙事、写景、抒情的基础上,大段的议论文字喷薄而出,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明确地阐释了“古仁人之心”,喊出了他那个时代的最强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章一出,其精神便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精神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