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地,我和以前的两位同事L和Z,参加了一个有关信息技术与学科融合的培训。培训结束后,见面的那一刹那,彼此都是惊喜地叫了一声,毕竟平时分别在两个不同的校区,有太多的时间没有相见,能在这里遇见,有点意外和激动。
第一次见到L老师是在23年前的春天,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我,在花园街老校区的中央大道上遇到了她,年轻美丽又有点严肃。那时的我们由于不在一个办公室,很少接触,见面有时点点头,有时连头也不点。在老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我们就搬到了人民公园东边的新校园。由于教研和担同头课的原因,我们渐渐熟悉起来。我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她对待工作、同事、学生是一腔热情。
那时的通讯工具并不发达,手机还没出现,连电话也很少见。记得有一次,她到校长办公室接了一个电话后泪湿眼眶。这是一个寻亲的电话,原来L老师是湖南宁乡人,文革期间,他的父亲经常被游街批斗,为躲避迫害离家成了盲流。在她八个月的时候,母亲带着她找到了在湖北打工谋生的父亲。因当时残酷的政治斗争,父亲深感前途渺茫,生活难以为继,含泪将她送给了一对来这里出差的河南夫妻。膝下无女的河南夫妻对她十分喜爱,生母和养母义结金兰,她成了河南小妞。为了生活,父母不久就回到各自家乡,她就像那凌霄花的种子,在生根发芽之后,换了一片厚土,又多了一些人的呵护。由于远隔千里,交通和通讯落后,开始还保持着联系的两边父母渐渐失去了对方的讯息。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有人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实际上时代的一丝光,照到人头上可能就是一轮朝阳。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人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方便。就这样,老师的生身父母又重新联系上了她,后来,她带着丈夫,领着孩子,踏上了认亲的路途。回到宁乡后,村子里的人燃放起了鞭炮,唱起了欢快的花鼓戏,欢迎她回家。L老师给我们谈起这段经历时,感慨万千,因为她在这世上又多了那么多疼爱她的亲人。最让她感动的是,生身父母之所以联系上她,是因为养母大爱无私,一心为她着想,主动把她单位的电话告诉了生身父母,然后才有了那个认亲的电话。
生活就像一本书,打开扉页,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页会写些什么,你也永远猜不到故事的结局。如果要给这本故事书画一幅插图的话,我想就画一朵凌霄花吧,它虽然没有牡丹那么雍容华贵,更不像喇叭花有太阳就张开笑脸,没阳光了就把花瓣紧紧闭合。儿凌霄花总是不轻易开放,如若绽放就会全身心地向这个世界吐露芬芳。
Z老师也是一朵凌霄花。我依然还记得Z老师第一次来学校报到的情景,那时,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陪着她来的还有她的爱人。Z老师的爱人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虽然远,但是两家人的心却近。母亲小的时候曾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母亲的外婆家和Z老师爱人家是近邻。在那个饥饿难耐的年代,在亲戚家居住的母亲能顾着自己的肚子已经算很不错了。有一次Z老师爱人的母亲看她很饿,特意在家烧了一个红薯递给她,就是这个红薯让母亲一直记到现在,已过七十岁的母亲每每谈起这段经历,好像那红薯的香味还在眼前。Z老师是从乡下调过来的,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工作。看似很柔弱的她工作家务两不误,干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记得有一次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因为幼儿园已经放学很长时间,不想让孩子等得太久,于是我们都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走到大东关范仲淹塑像转盘处的时候,一回头,不见了Z老师的身影,只见一辆四轮车停在路边,Z老师的自行车也倒在了路上。我顿时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她的身体正好在四轮车的四个轮子之间,竟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回想起来这镜头,感觉就像拍电影一样。当时的感觉是担心害怕,现在的感觉是生活的不易。是的,一个人的欢笑背后可能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眼泪,看似幸福的家庭都有着各自的不易,只不过不在其中的你体味不到别人的酸楚罢了。
生活并不只有一种味道,苦涩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临。忽然有一天,在乡里工作的Z老师的爱人中风,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当时大家都担心她瘦弱的肩膀是否能为家撑起一片晴空。毕竟爱人大她几岁,小鸟依人的她之前一直被丈夫疼爱呵护,没有为家事操过心。每个家庭都像一艘用爱做成的在大海中航行的帆船,风平浪静的时候,你可能感受不了船的坚固,波澜不惊的时候,你可能感受不了掌舵人的重要。当意外来临的时候,Z老师并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倒,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丈夫,教育孩子,一边努力工作。担着毕业班课程的她,每天五点多起床,把早饭做好,伺候丈夫吃过饭,再匆匆赶往学校上早读。去年秋天和今年春天她丈夫两次住院,她在医院照顾丈夫输液后,再匆匆赶到学校上课,家校一肩挑,她把艰难的生活过成了祥和幸福的模样。同事们提起她,总忍不住赞叹:女人像芦苇,在微风中摇曳,在暴风雨中也不会被摧折。
一阵微风拂过,我那有点恍惚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眼前的凌霄花正在枝头上迎风怒放,对着她俩含笑的面庞,我稳稳地举起了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