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州网讯 空调进入农村始于2000年以后,之前即使在政府机关也很少有空调,最多安装一些吊扇,况且那个年月总停电。如今,寻常百姓家基本都有空调、冰箱,但天热的时候,还是更怀念没有空调的日子。
记得四十多年前,是大集体时代,过了芒种就进入了炎热的夏天。午后,拉一张苇席在房前屋后的树下找荫凉,席子一摊,一双嗅鞋对着扣在一起,放到头下就是枕头,呼呼噜噜就能舒服睡一觉。
晚上,生产队的打谷场成了人们歇息的地方。打谷场四周小山一样的麦秸垛,场中间的空场是男人、小孩宽敞的大床。还是一张席子,加一条被单,怕潮湿的就在席下铺一层麦秸,睡前男人们天南地北地畅谈着奇闻,孩子们在打谷场里肆意疯玩,在大大小小的麦秸垛中钻来钻去,惹得大人们吼叫几次才能安静。有时候热得实在睡不下,大人就带着孩子跳进坑塘里,洗澡后趁凉进入梦乡。
记得有天晚上,睡到半夜,一个叔叔突然大叫起来,说自己的小儿子不见了。一时间睡觉的人们都起来寻找,忙乱的人们大呼小叫,有人说是不是孩子有夜游症,会不会跑回去了?有人说是不是被人偷了?那时也没手电筒,生产队有马灯,赶紧找来马灯,人们在麦秸垛中细心寻找,终于在一个麦秸垛边找到了那个“失踪”的孩子。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搞的恶作剧,还是那个小孩自己睡到那里了。人说“熟睡如小死”,何况疯跑了一天的小孩,睡着了抱起来扔坑里都不会醒。从那以后,男人们总是让小孩睡在自己身边,生怕再有孩子丢失的事情发生。
阴雨连绵的日子,是不能在打谷场睡觉的,可屋里蚊子嗡嗡嗡让人进不了门。为了驱赶蚊虫,有人把湿漉漉的麦糠点燃熏蚊子,浓烟熏走了该死的蚊子,但呛人的烟雾散不尽,一家人也无法入睡。也有用喷雾器在屋内打药的,那刺鼻的农药味让人受不了。蚊子这东西生命力极强,并且前赴后继,很难赶尽杀绝,因此不管是烟熏,还是打药,都管不了多长时间,累了一天,困乏的人们,最终还是任那“吸血鬼”随意吸食。
记得有一年夏天,天不作美,三天一小下,五天一大下,“吸血鬼”们更是猖獗,带着子子孙孙在屋内弹琴、跳舞、唱歌,把大人小孩的皮肤咬得红一块紫一块的。
一天晚上快12点了,一家人无法入睡。我爹说,前几天打药的药筒里是不是还有一点农药?不行你们先到外面站一会儿,等药味消了再回来睡。爹就从屋檐下取了药桶,想打开盖子看看还有多少药,因为天黑,爹掏出打火机,想照一下看个究竟,谁知打火机的火苗“呼——”地一声,一股火焰窜向爹的面部,我爹扔掉药筒躺倒在地。
站在外面的母亲大声呼叫:烧住你爹了!赶紧到灶火舀水。我爹也反应过来了,说烧得很,不能用水,快去问问东院的老先生(医生)咋整?
我也顾不得天黑路滑,小跑到东院门外喊叫:老爷呀,我爹被烧住了,让我来问问咋整?老先生八十多岁,炎热的夏天听到我的喊叫声,就慢慢吞吞地说,回去找瓶白酒,用火纸捂住烧伤的地方,把白酒倒在火纸上,火纸干了再倒酒,反复做几次,明天早上就好了。
那年月,有酒的人家不多,妈妈说会计喜欢喝酒,我就去会计家讨回一瓶白酒。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蹲在我爹身边,用老先生的方法不时往爹的面部倒酒。第二天早上,真的出现了奇迹,我爹除了烧焦的眉毛,面部的火烧水泡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时至今日,老先生治烧伤的妙方,我还不断传给别人。
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经济的好转,有条件的人家买了蚊帐,但酷暑天,钻在蚊帐内一身汗,一把蒲扇也无济于事。这时市场上有了吊扇、落地扇、台扇,还有蚊香、灭害灵等,科技似乎是专门针对蚊子发展起来的。
成家后,一家三口居于不足二十平米的陋室内,锅连床,床连锅。蒸晒了一天的墙烫手,无奈之下把锅灶移至房檐下,可屋里还是进不去人,孩子热得哇哇叫,妻子手中的扇子没有停一下,旋转一天的电扇也是热风。想办法往地下洒水,用湿抹布反复擦床,但还是没人愿意沾床。情急之中,用广告牌在外面支一张简易床,让孩子躺在上面,妻子还要坐在孩子身边不停扇扇子,生怕蚊子叮咬了孩子。
好像是1998年的夏天,一天晚上十二点多吧,一家人总算在室外刚朦朦胧胧入睡。突然有人喊一个逃犯可能在我们那个区域流窜。一向胆小的妻子吓得蹲在床边,不停念叨,咱们还是进屋睡吧,可屋内热浪逼人,根本无法进入。那天一整夜,四邻都处在战战兢兢中,直到第二天逃犯被抓。但自那以后,夏天再热,再也没有人在外面睡觉了。
直到2003年的夏天,“海尔”挂在我家的墙壁上,才改变了夏天的生活。
今天,即使室外再热,人们情愿坐有空调的房间里,不出门了。农村业已没了打谷场,空心村的房前屋后,到处是半人高的杂草,留守老人们只能望门兴叹。
有了空调的时代,还是想念那些曾经没有空调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