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七月流火的时节,在这大地似蒸笼般烤炙的当下,我怀着一种追思故人、缅怀乡贤的情愫,走进河南艺术中心音乐厅,聆听一代古筝大师曹东扶先生的后人们那一曲曲赏心悦目、融古汇今的古筝音乐会,感觉犹如一缕清爽的风、一杯甘冽的水,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使我在余音绕梁回味不绝的同时,又蓦然间寻觅到了筝坛泰斗曹东扶的足迹。
7月12日,为追忆筝坛泰斗曹东扶先生之女曹桂芬仙逝三周年,由北京保利剧院有限责任公司、河南艺术中心、河南省音乐家协会古筝专业委员会主办的古筝音乐专场会,使人们在享受“曹派筝”艺术的同时,还聆听了“曹派筝”传人——曹桂芬之子曹勃先生的《谈河南曹派筝曲的主要风格及技法特色》。
当演出的大幕徐徐开启的时刻,我的眼睛便自始至终幻化着一代宗师曹东扶那瘦削高挑的个儿、睿智逼人的目光、令人爱戴的尊容和那永远是一丝不苟、音斟乐酌、双手拨动筝弦的定格在人们美好记忆中的仪态。我甚至想到我们的同乡——著名作家姚雪垠先生于1990年为曹东扶先生的题词:“继承民族音乐文化,修养精湛……广植桃李,蜚声中原……每思音容,不胜惋叹。”
一首欢乐轻快的由河南曲剧曲牌组成的《大起板》开启了音乐会的序幕。这首组曲是由曹东扶先生编曲的剪剪花、双叠翠等曲牌及其多种变奏而成,乐曲活泼欢快,轻盈跳跃,具有浓郁的河南地方乡土气息,一下子把听众带入一个颇为欢娱的境地。这是曹东芬先生巧妙融入了“曹派筝”的弹奏技法后的完美效果。
河南曹派筝、板头曲都源于河南大调曲子的音乐艺术,她是在民间广泛流传并经后人不断加工提炼,并吸取包括其他剧种在内的精华,废弃糟粕而形成的古筝技艺。被誉为一代宗师、筝坛泰斗的曹东扶先生亲自修改、校订一百多首筝曲,被世人所传颂,由此足见一斑。
音乐会上,我聆听了曹东扶先生的作品《陈杏元落院》和《陈杏元和番》,两曲为姊妹篇,内容取材于戏曲故事《二度梅》:陈杏元被迫前往北国和番,行至雁门关时,她借拜昭君庙为名,在落雁坡投涧自尽。陈杏元跳崖后被山中隐士所救,并连夜送至邯郸节度使邹伯符的庭院中,醒来后向邹夫人及小姐哭诉自己不幸的身世,后杏元被邹员外收为义女……
此曲深沉、忧郁,多用起伏多变的音调,戏剧性的描绘出陈杏元凄切哭诉和番途中的悲愤心情,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受封建邪恶势力压迫的妇女形象。蓦然间勾起了我对同属曲剧的《陈三两》《祥林嫂》的联想。古筝曲调如泣如诉,婉转哀怨,虽为一人所弹,我却仿佛是在看一台浓妆淡抺的凄婉的戏剧,催人泪下,哽咽不止。是曲以特有的筝音,如大指摇、大颤、按音托劈、颤滑及小颤等技巧,给人一种乐在剧内、音在剧中的体味。
在对曹东扶先生的《高山流水》《闹元霄》等作品感兴趣外,我对曹派的那个名曰《打雁》的筝曲更情有独钟,以至于在音乐会结束后的日子里,我时常在聆听、在琢磨、在回味曹桂芬先生的音频《打雁》。
《打雁》给我们描述了一个深刻细腻、极富联想的猎人打雁的场景。依据筝音巧妙细微的变化,在不到十分钟的弹奏下,可使你进入一种颇具画面感的境地:首先,在广袤而宁静的河边沙滩上,有一群经长途飞翔而在此憩息的大雁,悠然自得,筝曲显得明快流畅。忽尔,一持枪的猎人从远方瞄准,向雁群射入一颗罪恶的子弹,筝曲顿时轰然而起,瞬间,群雁惊恐万状,带着惊异的哀鸣声,展翅腾空而飞,留下那只受了伤的失群孤雁。通过筝乐特有的颤音、滑音,使我们仿佛听到那嗯啊嗯啊的哀鸣声,看到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受伤流血的惨状。笔者甚至悟到,这不是动物界向人类暴戾行为的控诉与怒斥吗?
马克思曾说:“欣赏音乐,需要有辨别音律的耳朵,对于不辨音乐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为不至于在这场高雅的古筝音乐盛会里,筝对我有对牛谈琴的隔膜,我还是事先耐心琢磨了曹派筝的源流以及每一位演奏者的作品。在他(她)们双手有节奏的弹奏下,我观察着他(她)们的指上功夫:时而像蜻蜓点水,流水潺潺;时而似浪拍沙滩,惊涛拍岸;时而推拿搓移,托劈颤滑;时而余音袅袅,回味悠长;时而悬崖勒马,戛然而止……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妙趣横生的画面……激越昂扬时,似有百万雄兵、席卷大地、气吞山河、无往而不胜;欢乐喜庆时,可看到那锣鼓喧天、百鸟朝凤、万家灯火、普天同庆的一斑。哎哟,好一似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演奏会后,书法家、词赋家唐卓先生以一首七绝相赠:
天音国粹靓中州,
竞放芬芳百卉羞。
载誉蟾宫舒广袖,
人间万户仰琼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