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离学校很近,学校门前有两排桐树,我家就离这两排桐树很近。
在不紧不慢的日子里,桐树紫色的花朵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盛开的,有些突然,却也有些惊喜。一棵棵桐树像举着一把把紫色的火焰,把校园门前的天空绘成一片紫色的云烟,我的心被大朵大朵的紫色云烟氤氲和占据,常常有着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桐花盛开的日子,我的日子是快乐和明亮的,我总想哼唱一首歌,一首长着紫色翅膀,在一大簇一大簇桐花中穿梭的拖着紫色尾巴悠长悠长的歌。
高高在上的桐花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让懵懂少年充满幻想和无限向往的世界。它纯净、高远、宏大、茂盛,它是一个少年绚烂多姿的心之所向,梦之所想。它是那样的纯净无尘,雅致瑰丽,让人留恋忘返,久久难忘。
桐树是先开花后生树叶。开花前挂满枝枝桠桠的是微黄色铜铃般的花蕾,一簇簇,一串串,圆圆的,硬硬的。它由小到大,不断吸收着营养,积聚着能量,不知不觉中,坚硬的外壳慢慢脱落,露出一个个紫色的花苞。桐树开花的节奏是渐次进行的,它们并不同时开放,总是有快有慢。有的花苞已然开放而有的花苞硬硬的外壳还未退去。虽然不够统一,但正是这种参差让你看了花开的层次,心中便多了一份期许,一份盼望,更多了一份梯次的美感,也有了一种别样的心跳。但请你放心,全部开放的桐花终会给你一种欣喜和震撼,竞相开放的桐花终在你的眼前展现它的盛大与热烈。也就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树上花苞外的硬壳会你追我赶纷纷坠落,紫色的花朵像极了一束束紫色的火焰,怒放在村庄的上空,点燃着村庄的热情。那盛大的花事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迷人的花香弥漫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村庄因为桐花的盛开显得生机盎然,活力四射,充满蓬勃向上的无穷力量。
花开的时节,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约而至,娇艳欲滴的紫色花朵在微风细雨中轻轻飘落,在树下像铺了一层紫色的绸缎。每当这时,我们会在娘的招呼下,挎上竹蓝,披上用鱼皮袋做成的雨衣,翻过屋后那条一人多深的大沟,来到学校门前。铺满地面的桐花在雨水中更加鲜艳。只见桐花静卧在雨水中,那样的惬意舒朗,它们似在静听雨声,又像是在窃窃私语。它们翘起的嘴巴似在亲热地和我打着招呼,有些急迫地似在告许我,喂,快来我这儿啊!快来把我捡起来,我要你把我捧在你的手心,捧在你的胸前,装进你的心里,我要……我要……我要让你带我回家!我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一朵朵桐花。我的小手轻了又轻,似乎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疼它们。不一会的功夫,我的竹篮就鲜花盛开,满满的收获,满满的馨香。我看着静静躺在竹篮内的桐花,它们也静静地看着我,我们的脸上都有着笑意。
带回家来的桐花,娘会用清水洗净,一个个微黄的花蒂被娘细心地摘去;舀一瓢玉米糁倒在黑瓦盆里,把掏洗干净的桐花放进去,再注入适量清水,抓一小把细盐用手搅均拌匀。娘在开口八尺的铁锅内加入清水,放上笼篦,在笼篦上铺上细纱做成的笼布,把拌好的桐花倒在笼布上铺平,盖上锅盖。大火二十分钟就足够了。刚出锅的桐花色泽紫红,清香扑鼻。娘说,一人一碗,管够。捧着一碗玉米糁桐花糕,桐花的甜香一下子会甜到心里面,香到心里面。桐花甜香之中略带一点酸梢的独特味道,陪伴我走过那段漫长的苦难时光。
又是一年桐花盛开的时节,我站在窗前,仿佛那离家不远的两排桐树就在眼前,那小雨中飘落的紫色花朵,一个个眨着眼晴,向我招手,向我微笑,催着我带它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