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二姐就每年农闲的时间出去打工了。立冬后的一个星期天早上,正在睡懒觉的我被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叫醒,在厨房做饭的妻子听到铃声,开门一看二姐拎着两个快要憋炸似的蛇皮袋站在门口,就急忙帮她把两个蛇皮袋搬到屋里。进屋后二姐乐呵呵地说,自力是不是又在睡懒觉,我吃过早饭都跑三四十里了,赶紧起来吃饭吧,睡的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听到二姐的声音,我迅速穿衣起床,二姐见到我说:“我到伯和妈的坟上烧了纸,给他们买了些苹果和饼干,没有其他事,我准备出去了。你现在年龄大了,平时生活不要那么节俭了,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在一起就是福分。麦种完了,我要去打工了!”二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蛇皮袋里掏出来她为我和妻子做的过冬穿棉鞋,以及给侄女做的棉衣,我心里热乎乎的,两眼有些湿润……
二姐外出打工后,我们姊妹们便是离多聚少。年近60岁的她,一下子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要到千里外的一个陌生地方去工作、生活,我心里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和忐忑不安,毕竟是亲姐,手足情深啊!
想来很惭愧,在家排行老小的我,在哥姐关爱、谦让中养成了不会说关心人的话、做体贴人的事,而且性格倔强。在我们家,真正为这个家付出、奉献最多的是二姐。
二姐和二哥相差两岁,当年他们俩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1978年,他俩同时考上裴营公社高中,因家里贫穷一下子供不起两个高中生,加之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二姐辍学了。
辍学后的二姐,用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稚嫩的双肩扛起了二十余亩土地的耕种任务。当时,农村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种地的积极性得到空前提高。大家把沟边、村旁的荒地都开垦出来。但是,由于农业机械化程度的低下,除了有人力拉车外,基本上还是原始耕作,犁地、播种用牛,其他大部分是人力劳作。在农业种植现代化、规模化、机械化的今天,可能很多人淡忘或者不知道当时农村的贫穷、农民的辛苦。正月拉肥,二月耙耙,三月拉犁,四月播种,五月割麦,六月载瓜,七月锄豆,八月杀麻,九月掐谷,十月翻地,寒冬腊月也不等太阳出来就上工,天麻麻亮就到地里干活了。特别是种烟最劳累人,但因为种烟经济效益好,村民们还是要种的,从育苗、整地、拆墒、栽苗、施肥、除草、排水、掐花,到刷烟,串烟、炕(烤)烟、拣烟、卖烟等,二姐像个男劳力一样风雨无阻,不分昼夜辛勤劳作。
贫穷的家境、繁重的体力劳动,扼杀不住二姐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她忙里偷闲,用芝麻、烟杆和棉花秆做篱笆,在院里围成了一个“花园”,在她的精心打理下,“花园”里四季常青,鲜花不断,小院生机勃勃。冬青树、报春花、鸡冠花、喇叭花、牵牛花、串串红、兰花草等,都是我最初从家里这个“花园”认识的。他们与名贵花木相比,平凡卑微,普普通通,但他们不管身处何地何境都不抱怨,给人们带来芬芳馨香。这也是我从中感悟到了二姐不向命运低头,乐观开朗、坚强不屈的品格。
土地最忠诚,你投入多,产出就多。在二姐的辛勤劳作下,我家责任田里的庄稼连年丰收,家庭收入逐年增加,为我们其他姊妹几个创造了良好的学习、工作环境,使我们兄弟三个都有机会到部队接受锻炼,现在在城里安家。
因为在家务农,学没有上成,二姐成家后家庭生活一直艰难。对于二姐,我们兄弟心里都比较愧疚,二姐为我们兄弟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和奉献,却从不给我们添麻烦。记得我在卫生局工作时,一天中午,二姐风尘仆仆来到我家,妻子心疼她,忙给二姐倒茶并询问原因。二姐说前段时间割麦累着了,心慌头痛,今天来医院看看,等化验检查结果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妻子让我找个熟人,二姐却执意不让。她说别给人家添麻烦,插队影响不好。二姐就是这样自律,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麻烦别人。
去年,受族人委托,我负责编纂《邓州芦寨丁氏家谱—丁基绪支(修订本)》,在采集我们家庭成员信息时,二姐对我们家庭每个人的出生年月日,记得一清二楚。二姐对父母的孝敬,对姊妹们的情谊,晚辈们的关爱,我们永远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