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0 09:51:36 作者:朱可铮 来源:邓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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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是风的语者。

要是没有风,那一头乌亮的千丝万缕将如何飘扬如旗。

清晨的上班路上,路过小城里的一座彩虹桥,每次走到桥中央,总要忍不住瞭望桥下宽阔的河床,水面波光粼粼,细小的涟漪褶皱层叠,呈现出柔弱的波纹态势,我感觉那是微风该有的样子。

风,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风起时,你看不到风本来的面目,由它释放出的看不见摸不到的能量让所有受力物体拥有了千奇百怪的形状,风就是一个具象者动态的幕后助推嘉宾,神秘而不可抗拒。

上小学的时候,校园里大扫除,忽然一个男生指着教室前飞舞的纸屑和灰尘大叫:“看,看,起风了,风来了……”我拿着笤帚,站在不远处,竭力想找到风的模样,风在哪里呢?被玷污的黑灰色纸屑和黄色灰尘混合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柱形无序地飞翔,我追着看它们离去的方向,脑海里是双脚离地的腾空感和漂浮感,在看不到风真实模样的瞬间,我放空了自己,傻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男生兴奋而极速地从我面前蹦跳着离去,我从他空洞的双眸里看到了和数学老师一样嫌弃的眼神,那眼神和停留在不及格卷子上的时间一样极为短暂,却是刺伤一个学龄女生自尊的所有预埋。

这是我对风的第一次认知,它一直和教室前卑怯的忧伤相连。

大扫除过后,教室前的风很快就沉淀到梦境的角落里了,那个完全无视我存在的学霸男孩,我甚至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当时,和祖父祖母居住在一起,小城的建筑群低矮而密集,祖父家与左右邻居窗挨着窗,墙连着墙,一株石榴树根基长在院子里,树冠却伸向邻居家的院落,几家院墙的屋脊和树木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而完美揳合在一起的整体,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箱子。两家在紧密相连的空间里可以隔墙聊天,互相问候,不分彼此,温暖而紧致。所以,那时候就无法感受风的到来,忧伤的感觉就仿佛石榴树上的绿叶,一动也不动,潜伏着,隐藏着,充满了玄机。

少年期,成长期都生活在无风的微弱里,远离了一些关乎生命顿悟的思考,最原始的思维就停留在无风的时光里。当风真的吹过时,反倒有一些与风注定情缘的宿命感。

一个无眠的黑夜,我住在一座二层小楼里,好似被一种兴奋的丝线牵引着,辗转反侧,以近乎膜拜的迷恋聆听了风。风来了,它跋山涉水,挟裹着新鲜的潮气,与树十分专注地嬉戏玩耍,它抚弄着每一片叶子,树发出了快乐的叫声,或呢喃,或高亢,或沙沙,或哗哗,它们彼此从对方那里汲取到原生的力量,从而达成一种秘而不宣的契合,灵魂与肉体近乎完美地合二为一,让夜晚也有了一种难以觉察的起伏。我实在想象不出这阵风走了,那些因风而欣悦的叶子会不会思念它们呢,如果分别,还会重逢吗?

忧伤无法遏止……

这个有风的夜晚,风吹醒了门前开阔地上大片大片的白杨树,也吹醒了自己儿时残存的文字记忆。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曾经很欣赏我的作文,学校制作一本油印的优秀作文小册子里,有我一篇关于描写大公鸡的作文。被鄙视的数学卷子和带着好感的油印作文恰好证明了我上学时期自卑而又孤傲的性格错位。

有了依赖的文字好感,有了听风的夜晚,才使得写作成为一种孤独的陪伴,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写作对世界有了更为细腻的体察。风,永远赶在漫长的路途之中,它们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身躯,让沉寂的世界有了动感和韵律,让每一个不甘寂寞的迎合者获得了重塑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正悄然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自然界也遭受着空前的挑战,破坏性的台风让人类对其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但作为风,也许比我们想象得要光辉的多。

城市的风越来越多,而且总是不失时机地敲响日渐萎缩的生活表皮,发出擂鼓般沉闷的声响。蜗居在高层建筑的家里,微风进来时,窗前的白色玩偶风铃发出了细微的响动,摇摆的窸窣声清脆悦耳,饱满充盈,叮咚叮咚,声线完美地撑开了玩偶滑稽的表情,似笑非笑,孤独着,却还是欢愉的样子。

大风吹起,每家紧闭的窗户只能让近在咫尺的邻居互相陌生地远眺,石榴树的枝桠被风吹得无影无踪,疏离的生存空间失却了生活的原味,使得生养我的小城有种异乡人的迷茫。此时风乘虚而入,仿佛想要给虚妄冷漠的生活来一次斩断,它们从天边掠过,空洞的声响穿梭于林立的高楼之间,就像广袤天空的胸腔发出的呜咽和悲鸣,我们无法掌控和无法预料的未来或许只能以这种方式证明着彼此的存在。

“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在心中,于是有时疯狂,有时迷惘,有时唱……”一个才华横溢的女歌手,把《立秋》的歌声用风送到了天籁,也将年轻鲜活的生命送到了天国,风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种救赎的延续和升腾……

风带着忧伤,更带着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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