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沉湎于故园之秋,不能自拔。
这是一个不到五百人的小村子,与镇街相距不到一公里,由于全部居住的是库区移民而自成一体。如果你长期居住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村子里的风景很迷人,村里的居民勤劳、善良,淳朴的民风,使故园之秋显得格外厚重。
当秋风吹落第一片树叶的时候,故园的秋色也在不断加重、加浓,以致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村子,自南向北,分布着五排两层居民楼,四排平房。两条六米多宽的十字路把楼房和平房分开。每排房子之间相距五米多,其中四米是路,一米多是绿化带。居民们就在这一米多的空间里演绎着秋的故事。
秋风从村前的庄稼地里吹过,首先被秋风收买的是烟地,其次是芝麻、绿豆、花生、玉米,最后才是红薯,田野里升腾起成熟的香味。
村前公路上的栾树,收到了庄稼地里秋的信息,抽出一个个圆锥形的大花穗,绽出金黄金黄的小花米,飘洒出清幽的花香,整个村子就在这清幽幽的花香里漂浮起来,增添了几多秋的姿色。
经过十年的精心培育,整个移民村成了一个大果园。为这果园打上底色的,是村道上的香樟树和绿化带里的黄杨,她们一年四季高举着绿色的旗帜,即使果园里果实卸尽,绿依旧迎风飘扬。
勤劳的村民们,在门前的绿化带里栽上柿树、枣树、杏树、梨树,葡萄树、核桃树、石榴树、樱桃树等大大小小十几种果树。树下又栽上月季、牡丹、菊花、绣球等花卉,就像给每棵果树穿上了一件花裙子。
飒飒秋风里,家家门前果枝低垂,碗口大的梨、石榴果缀满枝头,核桃、柿子、枣,架上的葡萄也在各家门前卖弄风情。人们走在移民村的各条巷子里,果实们擦着你的胳膊,贴着你的脸颊,碰着你的头顶,似乎在挑逗你,摘一个尝尝吧,我们都是很好吃的哦。
这时,你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到,移民村里的这些压弯枝的果实,的确可爱。梨子的皮吹弹就破,里面的汁肉只要你触碰一下,甜蜜就会破壁而出;石榴籽已莹白如玉,味甜似蜜,有些已胀裂了果皮,饱满的籽粒,闪烁其间,告诉你,再不摘,我可要天女散花了!成串的葡萄光洁赛玛瑙珠子,在太阳下闪着温润的光,枣子的顶端悄悄涂上艳红,柿子镀上了一抹金色,核桃的青皮已经开裂,沟壑纵横的木壳薄若蝉翼,一捏即碎。这些触手可及的果实,每日在这巷子里招摇,整个村子氤氲着成熟的果香,徜徉其中,沉醉其中。
村子里的人知道,这不是自家的果树,再好的果实都与自己无关,因此,从来不会发生偷摘他人家果实的事情。想尝新,自己家里果树上有的是。
村民的醇厚,成就了故园秋的醇厚。
果实采摘之日,故园之秋显得热烈起来。只要谁家的门上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打开门,准有邻居端着自己家新采摘的果实站在门外,互相尝鲜是村民们流传已久的习惯。外村人走进村子,村民们也会热情邀请他们停下脚步,奉上自己刚摘的果实,共同分享丰收的喜悦。
在果树飘香的秋日里,村里的广场上也忙碌起来,最先堆上场的是芝麻。秋夜里,村民们围坐在高杆灯下,或行走在广场周围的道路上,或活动在广场边的健身器材上,沐着习习的夜风,望着天上明亮的月光、闪烁的星星,听着秋虫们尽情地吟唱,谈论着今年秋天的收成,谁家芝麻丰收了,看看芝麻笼的大小就知道。
随后摊上场的是玉米、花生、绿豆、黄豆。广场上立刻填充上各种颜色,似地图,更似一幅画,对,就是一幅画,这画在不断地变化着,幽幽地散着香气,金黄色的、土黄色的、翠绿色的、银白色的,各种色块雄踞一方,又相互协调,透着生气,飞扬着旋律,是任何画家也画不出来的。
太阳下,村人们手握粮耙子,翻晒着广场上的粮食,手握棒槌,敲打着芝麻。于是,广场上丰收的歌声,花生、玉米翻动的哗哗声,芝麻粒落地的沙沙声,合着人们开心的笑声,在故园的上空飘荡,飘荡……
故园的秋,如一坛老酒,在此时酿得很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