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陀螺

2021-04-03 16:47:58 作者:杨 凯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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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园散步,老远便听到鞭子“啪”“啪”的声响,近前一看,两个成年人在一处圆形平滑的水泥地上,一人一个陀螺,各自手持鞭子,甩开膀子,在使劲地抽打着陀螺。两个人似在比赛,两个陀螺也似在较劲,都在鞭子的驱使下,飞快平稳地旋转。

很显然,那陀螺是机制的,银色金属材质,高约二十公分,比罐头瓶细一点,大号、厚重,非用力驱使不可。而那鞭子,鞭杆上乘,鞭绳似是皮革,在商店才可以买到。那两个汉子,都四十有余,玩劲正兴。

我不禁想到,抽陀螺或许是成年人中唯一的保持童趣的一种游戏了,像少年时的捉迷藏、推铁环、老鹰捉小鸡、上树掏鸟、玩洋火枪等,也只能想想,似再也不适合成年人了。

在两人面前,我驻足了好久。我想到了年少时抽陀螺的情景,还有那粗笨、蹩脚的陀螺。

风不大、地不湿的日子,被碾子轧的瓷光瓷光的晒场上,几个十岁左右的小伙伴,都在挥动着鞭子,将一个个小小的陀螺抽得团团转,在“啪”“啪”的鞭子声中,那陀螺一会儿转到这儿,一会儿转到那儿,在它快要转到不平整的地方,或转到草丛边上时,它的主人就猛的又是一鞭子,将它赶了回来。    

那时,听着“啪”“啪”声,我们像听到了天籁,听到了过年时鞭炮的声音一样,热闹、喜庆。抽陀螺最高的成就是已经旋转,就不应让它停下来了。因而几个小伙伴常进行比赛,喊一声“预备”,大家都将陀螺拿在左手,右手持杆,陀螺缠上鞭绳,在离地半尺高的地方悬空,一声“开始”,大家都将陀螺发动,各自用鞭抽着自己的陀螺,比赛谁的旋转的时间最长。有时我们还要打赌,如果谁的转的时间短,就要输给时间长的一抱子青草或一个小玩意。开始比赛了,大家一边看护着自己的陀螺,不让它停下来,不让它到不平整的地方去。但也不能一直抽打,等它转劲不足时,才可抽它一下,就像现在的汽车在滑行中动力不足时,再给它供点儿油一样。同时瞟着别人的陀螺,看谁的快停了,就故意推下小伙伴,让他来不及抽打,让他的陀螺先停下。夕阳西下,鞭子在“啪”“啪”挥舞着,几个满头大汗的少年不亦乐乎,没有丝毫的疲累。

那时,无论是陀螺还是鞭子,都是少年自制的,大人忙着讨生活,谁有闲心带孩子玩。为了做成一个陀螺,得下一番工夫。先找一根废弃的木棒,最好是桑木的,反正木质要结实,约莫有酒瓶粗细吧。截下来十几公分,接着在中下部一点点刮,圆圈样的,向下越来越细,呈圆锥形。一层一层将木屑刮下来,到最下面,留一个尖儿。想想那时也真有毅力,为了做成陀螺,硬是用切面刀、斧头、镰刀等笨重刀具,一点点的刨皮、砍削、打磨。好多次,晚上做完了功课,就着昏暗的灯光,赶制陀螺,胳膊累得生疼,手被勒得血红,灯火燎住了头发,也不肯歇手。贫困的日子里,有时将切面刀弄出了豁子,轻则受一通数落,重则一顿皮肉之苦,也是不难见到的事。

难得遇到村里来个木匠,少年们像见了亲人,求爷爷告奶奶,央求人家利用空闲时间帮忙,有时仅为借用人家的锯子,有时为将陀螺刨光一些。好不容易上部完了工,还要在底部挖掉尖儿,再掏一个洞,能放一个拉车钢子儿。千寻万觅找来一颗豌豆粒大小的钢子儿,放在里面,一半嵌进去,一半露在外面,才好使用。钢子硬砸进去是不行的,容易掉出来,也有可能将陀螺弄劈了。为此,我们想了好些办法来尝试,终于找到了构树,在粗壮的树身上砍几刀,就会冒出白色的汁液,赶紧将汁液接到小洞里,将钢子放进去,等个半天,一晾干,那钢子就牢牢地粘在洞里了。那时候,没有502胶水,但构树的汁液同样管用。毛坯做好后还要打磨,让它没有毛刺,匀称合手,尽量光滑,平衡性强。这时候,石板边、井沿处等坚硬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常客。也有出了毛病的半成品,不得不扔在某个角落里,每次瞅上去都让人伤神半天。

至于鞭子,就容易做了。找一个大拇指粗的桃木或楝木,约三尺长,一定要光滑,在小头的一端,系上一段二尺来长寸把宽的布条,或是一截麻绳,就大功告成了。做陀螺这个过程大约得十天半月不等,完成时,捧着陀螺,拿着鞭绳,仿佛自己创造了宇宙。晚上把它藏在被窝或是隐蔽的地方,宝贝一样。还有的在陀螺的圆形面上,画上人的眼睛嘴巴,在侧面贴上好看的糖纸,俨然一件艺术品了。

儿时的陀螺,悠远又飘缈。时光如鞭子抽过,转眼间,我已年过半百。而一同抽陀螺的少年,早已如陀螺一样,奔走在各自的工作和生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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