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口 酥 梨

2024-06-24 09:49:19 作者:刘海波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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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要把梨给摘下来了?”大哥从院外回来了。

“哥!娘说咱姑一会儿就回来,说是伯叫咱把梨摘下来,等姑回来了叫她也尝尝。”二哥在梨树上说。

我年纪小,家里人都不指望我干这干那,坐在院门口青石桌边木凳上,翻看着连环画《草原英雄小姐妹》。也不知是哪个哥哥借来的小人书。一页页的精美画面,小姐妹找羊救羊的故事,是很吸引人的。可惜,我当时还没上学,不识字,画书的内容看得似懂非懂。这是1970年农历腊月的一天。

听到俩哥在说话,意会到姑姑一会儿就回来了,心里高兴。抬眼看着俩哥摘梨,心里却又生出不适之意。心想,树上也就两只梨。入冬后树上还有叶子的时候,大哥用棉布裹衬着薄棉絮套在梨子外面,让它在树上多长段时间。它却是既经了霜打又经了雪冻,竟然还挂在树上,一天天地长着。现在就要摘下来了,我心愀然,因为入冬这段时间,经常看一看那两个裹布的圆球球,在落光叶子的梨树枝上,提溜着,晃悠着,还挺有意思的。这一摘下,就只剩光秃噜的树枝啦。

“海波,你也在家。咋不出去玩儿呢?”姑姑的声音带着亲切,关心的责问令我十分高兴。我唏喏着回应。见姑姑回来了,母亲赶忙走出迎上前去,拉着姑姑回屋。嘘寒问暖,十分亲热。

“他姑,今儿回来了,赶巧也尝尝咱家的梨。”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我俩哥把梨洗一洗。

俩哥将梨清洗后,又细心地用刀削去外皮,切出匀等的梨块,整齐地放置在盘子里。奶白色的梨块立在青磁盘儿里,一块块更显得晶莹剔透。看着它玉润鲜亮,闻着它果香清冽,真不忍放口中咀嚼吞咽。母亲招呼着,可是大家都没急着动手。

眼见这般,父亲道:“都尝尝吧!”大家这才相让着缓缓出手自取梨块品尝。母亲也拿了一块,轻轻衔咬了一角细细品尝着,眼见我已经把梨块吃下,就顺手把她那块梨喂我口中。父亲看了一眼,也未说话。

“真酥!真甜!入口即化呀!”姑姑说了声。大家同感,都议论着梨。随后又议论着别的事情,姑姑也顺带叮咛着二哥。我见盘中还有几块,小声跟母亲说,“娘,这几块送我小哥他们尝尝,行不?”大家都正欢声笑语地谈论着,也没听到我的声音。可父亲却听到了,温和地道了声:“好!”

我拿着几块酥梨,欢快的朝小哥他们家去了。小哥是我叔父之子。与我年纪相仿,我俩年少时期经常在一起玩耍,形影不离。夏日里时常到小河沟里浑水摸鱼,秋风中也有过到荒坡地里逮蝈蝈烧蚂蚱,无忧无虑的年纪,由着性子的玩耍,乐趣良多。

在小哥家中玩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一声声应答响起,那是姑姑走回她自家的路上与邻居们打招呼时的欢快之语。

天光渐渐地暗下来了。啾啾的鸟鸣,喧闹在村子与周边的林中。间或听到大人小孩唤叫家人的声音也在村中不时起落着。一缕缕升起的炊烟随风飘荡,荡漾着暖色的晚霞。

母亲在时,我曾问过母亲,那梨树是咋来的。母亲回忆着,只说是父亲偶然得到的树苗悉心栽培的,比如从哪儿得来的啊是啥树种啊等等再多的情况,她也说不清楚了。梨树坐果不少,成果的却不多。时常有鸟儿飞来叼啄果子,掉落几个下来。邻里小孩嘴馋顽皮地摘下一两个,尝后觉苦涩甩手抛落。又经历风雨霜雪,时不时地落下一个来。能成果得以品尝的,很是稀少。我们哥儿几个都知道,梨青果时,咬一口那是又木涩又苦酸,因皮厚而硌牙。可是,随着果子长大特别是霜打雪冻后,其皮也薄了,肉也酥了,味儿也甜了。品尝一块,入口即化,清冽爽口,满口生津,提气醒神;我们哥儿几个也都知道,得尝酥甜木梨的机会虽然不多,但是只要有亲人围坐,有珍鲜品尝,谈天说地,苦乐分享,慰藉相拥,这就是家呀,这就是有父母在的家!

老梨树啊,由于村里搞建设重新规划宅基地,起房盖屋,挪来挪去,最后不适水土而枯干了。再也见不到它了,再也不能品尝它结的酥梨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想念院中的那棵老梨树。春天飘花落地时,它清雅而宁静,夏阳透过叶片时,它光影迷乱而多彩,秋去冬来时,梨子摇曳着,它满足而怡然。风雨来而有声,霜雪至而无语。生息自然,律韵天成!

这几十年,也吃过多种有名的梨子,如砀山梨,如莱阳梨。它们大都或汁多或甜腻,果品各有优点。然而,咋也尝不到家中老梨的那一口清冽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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