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惊蛰,雷还没有响起,不知蛰伏的虫儿是否已经苏醒?而宅家月余的我,却像从冬眠中醒来的虫子似的,急不可耐地从解封的小区钻了出来。见到了久违的景物,我的眼中噙满了泪花。
抬头望,天依旧阴沉着。也许是遭到了疫情羁绊,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滞,太阳被残冬的阴霾裹挟着,始终不能发出太大的热量。但还是有几缕阳光撕破云幕,将柔和的光洒向大地。
小草河畔的疙瘩柳,已知晓了春的讯息,长长的绿丝撩拨河水,惹得河面笑出了酒窝。
疙瘩柳虽然浑身的疙瘩,模样有点丑,却是春的信使。每年春之初,它已咧开了无数鹅黄的小嘴,笑迎春风了。
水边和岸上的小草,纷纷探出了圆圆的头,高的、矮的、翠绿的、黄绿的,一片片,一簇簇,挤挤挨挨。水中墨绿色的草顺着水流舞蹈着,寸长的小鱼成群结队,像一团团飘浮着的墨迹。小草河被草们打扮得名副其实,在草的映衬下,河水近乎青黛。
气温还不高,但风已不上身了,有春风拂面之感。顺着河岸信步而行,看着那棵我不怎么待见的疙瘩柳,想到因可恶的疫情而导致的这个窝囊春节,霎时,又勾起了我厌春怨春的情绪。
小时候,生活在乡下的我,对春天最直接的记忆就是饿肚子,对于诗人们赞美春的鸟语花香,我和我的祖辈父辈们是不感兴趣的,我们关心的永远是如何填饱肚子。
从记事开始,盼望许久的年的欢娱总是短暂的,况且,那时过年的欢乐在今天想来也满是心酸,能割上二斤猪肉那就是肥年。清楚地记得儿时的一个春节,生产队召开忆苦思甜大会,每人一碗野菜汤,想到家里已备好的美味不让吃,我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在恋恋不舍地送走年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等待麦子成熟的漫长时光,“前望麦熟一月期,老稚相劝聊忍饥”,这是青黄不接的春天的真实写照。印象中,似乎没有“春种一粒粟”的农事,有的只是为遍地的麦苗而劳作。为了不饿肚子而饿着肚子劳作,个中滋味,除了亲历者,谁能说得清?
在这个叫作荒春上的季节里,家里的粮已磬,仅有的红薯和红薯干也开始计划着吃,人们都将眼光投向了田野沟渠的野菜。因此,星期天和放学后,剜野菜成了我必须完成的课外作业,以至于后来学生物课时,那些洋气的草名,我都能用俗称一一对应。
那个时候真是饿疯了,疯得只要感觉能吃的东西都敢入口,有时想,神农尝百草算什么,我尝过的何止百种?那时也饿怕了,就此落下了害怕春天、厌恶春天的偏执心理。
后来日子好过了,春荒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我也开始喜欢春天了。春的万物复苏,春的百花齐放,春的莺歌燕舞,咏春的美篇绝唱,都令我心怡、振奋。“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名言说得好,春统领四季,全年的打算应在春之初就定好。其实,细想想,人生何不如是?事业,健康……一言以蔽之,人生的幸福,无不应在青年时期就打好基础。
春天,并不会因为人的好恶而改变气候特征,也不会因为残冬的阻拦而停下前行的脚步,虽然今年的春天显得有点沉闷,但春天还是像眼前的河水,如约而至了。如今已经非常热爱春天的我,孑立在这初春的河畔,望着一河东流的春水,祝福也进湍水、入淯水、汇汉水,最终融入江水,我仿佛看到了,樱花已经盛开,武汉的父老兄妹笑了,满眼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