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20日,星期二的晚上,周同宾先生应中文系的邀请来到了南阳师专图书馆大楼的大会议厅,为学校的文学爱好者做“解放自己的心灵”的文学讲座。由晨光文学社张贴的大红海报把全校的文学青年吸引到会议厅来。讲座7点半开始,不到7点,大厅内已座无虚席,陆续赶来的学生只好在过道与走廊里找站的地方。
我因为是学校团委主管的心帆诗社的社长,受晨光文学社社长的邀请,作为十几名学生代表的一员,挤在进入会议厅旁边一个房间门前,等待迎接周先生的到来。大约7点20分左右,在中文系主任的陪同下,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土色便装的周先生进了贵宾室,不惑之年的先生清瘦却很精神,炯炯有神的眼睛热情地看着我们。我们十多个代表早站成两排,晨光文学社社长正准备在先生座好后,发表早准备好的欢迎词,先生摆摆手说:“开始吧,不要让学生们等久了。”
中文系主任就陪着先生走到了前台。我们也急急到前排预留的座位上坐下。中文系主任简短介绍了先生的创作成就,称赞先生是“蜚声省内外”的乡土散文作家。
先生衣着朴素,语言纯朴,在给我们讲述如何写好散文与他的创作感悟的过程中,阐述了“先解放飞自己的心灵”是写好散文,让散文充满生活气的思想基础的深刻内涵。先生说散文作家各有追求,各写各的,好比“二八月,乱穿衣”,这两个不冷不热的时光里,人们表现自我,张扬个性,就像不同性格的作家写出风格不同的文章。
先生讲“百家争鸣”,说诸子之作都是散文。号称百家,最有影响的几家,首先是思想家、哲学家,不经意中也成了散文家。讲散文百花园万紫千红,江波之中作家如过江之鲫,务弄散文且有或大或小成就者,何止百家。而大浪淘沙,终成气候的,兴许只是十家八家,甚至三家五家而已。无病呻吟固然没意思,有病呻吟未必都能呻吟出好文章。作品的短命,甚至是一次性的消费品,不只在有没有真情实感,有没有文采,主要在于作者有没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哲学,是不是对自己的时代有独立的思考,有真切的解悟。要有思想就要“先解放自己的思想”!
时光久远,两个多小时的讲座,只能记起这些了。周先生朴素的言谈,贴近生活的思想,与不时出口的连珠妙语,赢得了阵阵热情、热烈的掌声。系主任宣布结束讲座时,学生们把周先生围在中间,纷纷请先生题字留念。我们十几个学生代表提前站在先生的左右,有“保护”先生和疏散围上来的学生,让先生能够早点回家休息的意思,但先生很热情地接过了学生递过来的笔记本,我看到先生手中没有笔,急忙把手中的钢笔递到先生手中。在我们十多位事先早有准备的学生代表的多种方式的努力“解围”下,三四十分钟后,我们才把先生从会议厅“保护”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作暂时的休息。
在此之前晨光文学社与心帆诗社的学长们曾带我和晨光文学社社长去周先生那间挂着竹帘的办公室里做过拜访,所以周先生对我们有点印象。他喝了几口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取下钢笔,笑着对我说:“哈,这支笔还是你的,来物归原主。”当我要从先生手中接过钢笔的时候,先生注意到了我左手中的笔记本,笑着说:“笔不能白用,来给你写句话,算还清这笔文债了。”(此前,考虑到会有许多学生请先生题词,我们十几个学生代表为了减少先生的劳累,约定在讲座后不主动请先生留言),我急忙打开本子递了过去,先生一挥而就,留下了永久的记忆。
在南阳师专读书的两年时光里,我曾随文学社团的学长和晨光文学的社长数次拜访先生,先生的每一次谈话都留给我深刻的印象。1991年先生的散文集《铃铛,丁当,丁当》出版,同期,心帆诗社特聘校外辅导老师周熠先生的《杏儿黄熟时》也出版了,晨光文学社和心帆诗社联手在校园广播上介绍两位老师的著作,并组织在校园向文学爱好者售书。
时光留逝,三十年过去了,但先生散文创作的观点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每当我读到“先解放自己的心灵”这句话,就仿佛又回到了1990年11月20日那个满是激情、又有一份温情的晚上。
三十年时光里,先生老而益壮,每每看到、听到或是谈到先生新的成就,我除了为先生感到骄傲和自豪外,还别有一份亲切感,总会想起先生那晚的讲座和写给我“先解放自己的心灵”热切期望与激励。
然而意外与不幸的消息传来:2021年的7月1日,81的著名散文作家、南阳市作协原副主席、民进南阳市委会副主委周同宾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惊闻噩耗,悲痛万分。追忆这段难忘的记忆,真诚的祝愿先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