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九月,恰逢北宋著名文学家范仲淹一千周年华诞。一个秋光可人的午后,我特地凭吊了范公曩昔知邓州时辟建的百花洲书院。
百花洲位于邓州市东南侧,东、南两面濒临曲尺形的城河,西北角,与雄矗的宋塔——福胜寺隔街相望,半里之遥,构成邓州市的两大胜境。百花洲因范仲淹当年在此写出《岳阳楼记》而名高天下,福胜寺则因1988年从其地宫发掘国宝金棺、银椁和舍利子,后发制人,蜚声海内外。
九百多年前的百花洲书院,现存三处胜迹:穿过一拱形小桥,在丛竹修然、桂树凝碧的小院高处,一幢坐北朝南的古朴建筑,上横书“春风堂”三字,此即邓州志上所说范仲淹讲学赋诗之地。春风堂左前侧,另一座建筑为“范文正公祠”,系后人为纪念范公政绩所建。祠前矗着几通碑碣。再前,即春风堂正南,一方潋滟秋水上隆然竖一八角飞檐的“览秀亭”,和春风堂同为范公辟建,因年代邈远,屡罹兵燹,这三处名胜现多为明清时重建之物。独自徜徉于花洲深院,谒读观瞻现存的碣碑、史志,禁不住激情和敬仰阵阵涌动飞升。
据州志载,北宋庆历年间,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的范仲淹主持上书《条陈十事》,进行历史上有名的“庆历新政”改革,力扫朝廷内外的腐风弊政,遭到保守派吕夷简等人的反对而告吹。革新派“竟以忠直为群枉所忌”,相继被贬出朝廷。黑白颠倒,壮志难酬,范仲淹悲愤之余,于庆历五年(公元1045年)“乃自请守邓……上许之”。能上能下的范仲淹,治邓一年余,政简刑清,吏畏其威,民怀其德,不久,朝廷又命他“移守荆州。邓人被公恩泽,遮留满道,公亦不忍行。复疏愿留邓,上从之。又在邓二年,然后去。”范仲淹治邓前后三年,“孜孜民事,政平讼理,”并兴建学堂,执教讲学。“范文正公一代大儒为学者所崇仰,其功徳在邓妇孺皆知。”
以堂堂副宰相的才智,治邓州自然是绰绰有余。因此,“公余于邓城东南隅,治花圃,置台榭,所谓百花洲是也”。修春风堂讲学,辟览秀亭以览胜。他在给亲朋的信中说;“南阳清简,极好养性。”每逢良辰佳节,或与民同乐,或邀友游娱其中,“登春风阁之层楼,赋渔家傲之五篇,把酒临风,畅情怡颜”。在与筠州尹洙、陈州知州晏殊等友人致书酬和中也多有诗词抒发这种情怀胸臆:“卧龙乡曲多贤达,愿预逍遥九老中”“罗绮满城春欲暮,百花洲上寻芳去”“七里河边归带月,百花洲上啸生风”“主人高歌客大醉”“百花洲里夜忘归”等,想必是当时的写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是中国的耿耿君子的风骨。范仲淹更是如此,即便在吟风弄月的台榭闲适中,也不能忘怀朝廷其君。“庆历六年秋九月十五日,范仲淹在邓州官邸写成《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胸臆之壮阔,情操之高尚,责任感之强烈,惊天地泣鬼神。
秋云漠漠,空中筛下绵绵疏雨,我伫立在春风堂前,任地上带土的寸点溅到裤脚,一动不动,不啻是心境沉湎于思幽怀远中,更想沾沾灵气呢。环视细雨中的花洲景观,览秀亭静穆典雅、遗世独立,湿漉漉地氤氲在水气中,一位乌纱皂袍、须发飘拂的长者,在春风堂前运笔如椽,一气呵成《岳阳楼记》,尔后又为一书生挥笔写下“不欺”二字相赠,飘然而去,不知所向……
步出百花洲,且走且想,抚今追古,浮想万千,面对当今倡廉除腐之风劲吹,愈感对范公的首肯文字“前不愧古人,后可师于来者”,堪为千古垂范。
(作者为邓州人,曾任《南阳日报》副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