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乡村

2019-11-04 16:01:42 作者:袁荣丽 来源:邓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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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暮色苍茫时,三三两两的庄稼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社区的中心广场。二姐也不例外,放下饭碗,换了绣花软布鞋,就匆匆地赶去,就像学生听到预备铃响时那么慌张。

  果然,在家门口就听到舞曲鼓点咚咚咚地响。圆形广场周围的高杆路灯亮着雪白的光,照着舞动的男男女女,拉杆行李箱式的音响,悠扬的舞曲越过爆裂成花骨朵似的芝麻蒴,还有隆起道道碧痕的红薯埂,飘散在远处黑色的旷野里,回响在小楼雪白的壁垒间,悦心又激昂。

  二姐加入舞步舒缓的大妈行列里,很快进入状态。六十岁的她一直排斥新生事物,半年时间,紧身的舞裙穿上了,脸上放着光亮,脚步也轻盈了。原来,她坚持每晚七点到九点去跳广场舞。

  这边舞动的年轻人居多,爱美的女人们脱去白天汗湿的长袖长裤,换上超短裙,紧身装,勾勒出一个个苗条的身影。随着激越的舞拍,潮水一样迈前两步,后退三步,旋一个优美的圆。整齐划一的舞步,飞扬的黑色裙摆,雪白匀称的小腿,体态丰腴的二姐,虽没有婀娜的身材,却有娴熟的舞步,满脸的喜气,舞出最好的姿态,展示在年轻人面前。

  在她们中间,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雪白的短袖,微黑的皮肤,笔挺的藏青色西裤,他在引领着舞步的节拍波动,当他双臂随舞曲高高举起时,把阳刚之美和阴柔之韵谱写成舞动的魂。

  二姐说,这男士是附近电子厂的老板,他几乎每晚都要来跳广场舞,紧随他身后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叔,虽然舞步、动作僵硬,但在很努力地认真学习如何踩上鼓点。他旁边是个驼背的黑娃,是个放羊的,黑娃凌乱的脚步,变形的躯体,摆动的大裤衩,很是滑稽,但黑娃却陶醉在舞蹈中。

  人,就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舞动自己的人生。

  看着舞动的人群,让我想到几十年前的夏夜。吃罢晚饭的乡村,点点昏黄的灯影下,晃动着男女老少的身影。男人们围成一圈,光着膀子,吆三喝五打牌侃大山;女人们扎成一堆,大脸盘扯动的嘴巴,像宽大的吊背汗衫一样松垮,大嗓门高腔调嘎嘎叫:王家媳妇灶火的灰半尺厚脖子常年不洗像车轴;老赵家闺女柳眉杏眼走路扭成十八弯风流坯子多情种;老巫婆摘了钱二家的老南瓜埋到摘绿豆的筐里被当场逮住;李寡妇在村外老井汲水和张大牛拉扯了好一阵子······长嘴媳妇婆娘腔,串罢村东串村西。村东咂嘴婆娘还在交头接耳品头论足,村西骂街骂娘骂祖宗八代传闲话的贱女人,这边战事未停,那边两个女人扭成一团,嚎叫着拽住头发捺倒在地。

  在那个食物刚能果腹的贫困年代,人们把大量的空闲时间消磨到关注别人的丑闻,尤其喜爱嘲讽自己最熟识的人。

  中国的群众,永远是戏剧的看客。鲁迅先生早就看到国人灵魂的贫瘠。其实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生机蓬勃的土壤才能催放美丽的花朵。当改革的春风吹遍祖国大江南北,春潮涌动,万象更新:春天的故事,展开了百年的新画卷;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南方改革的城市吸纳大批闲散的农民工,他们在流水线上作业,在建筑工地上挥汗,把乡村人的吃苦耐劳发挥到极限,既推动了城市崛起,又把土地上滋生的倔强融入城市的魂魄。他们不仅鼓起了钱袋子,而且也接受了精神洗礼,把跃动的时代气息传递给家乡,带动一批批时代开拓者,为建设文明新农村,做出巨大的贡献。你看,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小楼拔地而起,污水横流的排水沟没了踪影,户户门前,总有几盆绿植在艳阳下让人流连忘返。

  依依不舍中,我离开乡音缭绕的故乡。夕阳的余晖醉红了屋门前一丛丛美人蕉,骑着车行驶在河堤笔直的水泥路上,微风拂面,天宽地阔,令人心旷神怡。在渠沟半坡处,二婶放养的几只山羊,在悠闲地啃着青草。一株垂柳的枝丫上,挂着一个枣红色盒式唱戏机,正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高亢的健身气功口诀,随着男播音磁性的声音,飘向无垠的原野:展肩扩胸,藏头缩颈,两掌收回,落脚下背,打腕,开弓······精神矍铄的二婶左右开弓似射雕,屈膝如猿溪涧跳,一招一式是那么认真,一身飘逸的鸽灰色衣裤,在夕阳里披上醉人的霞光,连同白色的羊群,葱绿色草甸,还有那随风舞动的柳条儿,都让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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