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沿北京大道越彩虹桥继续北行,前边不远处原是一片废弃的砖窑地,去年有人承包栽上了树,如今已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树林。一株株小杨树像列队迎接检阅,它们伸展着柔嫩的枝干,吮吸着泥土中新鲜的养分。
“扑棱”一声鸟儿展翅,飞向远方,传来清亮悠远的叫声:“嫂嫂哥哥,割麦插禾!”
这不是杜鹃吗?杜鹃飞来了,杜鹃开始叫了,听到它的叫声,我周身为之一震,感到温馨,感到惊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刚过立夏,它便准时飞来。每当夏初,“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麦子黄梢,遍野流金,丰收在望之际,杜鹃便应时而至,它越原野、绕村庄、穿空谷、过冈峦,昼夜不停,一路飞翔一路高歌,那清脆嘹亮的叫声,传遍了山川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传遍了期盼丰收的每一户人家,使人振奋,使人激昂,使人充满希望,催人早出晚归,辛勤劳作。在鸟类当中,好像没有比杜鹃跟人类的关系更密切的了,它从立夏开始呼唤,一直看着人们割罢麦、打罢场、粮入囤、麦秸上垛、插上秧、种上秋。人们说杜鹃饮了立秋的露才停止鸣叫,它催促人们伴随忙收忙种整整三个月,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夏大忙”
杜鹃又名杜宇,是一种捕食害虫的益鸟,体呈黑灰色,尾有白色斑点,脚部有黑色横纹。每当春夏之交,它便不分昼夜鸣叫。杜鹃是一种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诗意,充满了神话色彩的鸟,它是传说中的望帝的化身,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讴歌它,赞美它:“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这是一幅多么壮美的初夏山川图,“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为了唤回远逝的春天,它不怕自己累得吐出了鲜血!
杜鹃开始鸣叫的时候,过去农民称之为“青黄不接”的季节,旧粮已经吃完,新粮还未上场,这时是农民最难熬的日子。田间劳作,日暖天长,麦子行将成熟,眼前充满了希望,但腹内却饥肠如鼓,家中粮囤见底,一幅画面在我记忆中永远抹不去。三十多年前,我们那个生产队的一伙儿青年社员,在田间劳作时,正是暮春中午,艳阳高照,早上的稀粥早已消化净尽,饥饿难耐,一只杜鹃鸣叫着从头顶掠过。小伙子们停下来呆呆地望着远飞的杜鹃,一个问:“你说它唱什么呢?”一个答:“它说咱们光喝糊粥,光喝糊粥!”说得大伙都笑了。正说笑间,只见那只杜鹃又飞回来了,叫声清晰入耳,又一个年轻人说:“不对,它不光说咱们光喝糊粥,还说咱都没媳妇哩,你听——光棍真多,光棍真多!”可不,这帮青年都到了结婚年龄,有几个都二十八九甚至过三十岁了,连对象都没有,全是光棍。谁家的闺女肯嫁啊,劳动一年分不到三百斤口粮,挣一分工顶一分钱,奋斗一年三尺肠子还饿着二尺半,谁能娶得起媳妇?
麦子一年收一茬,杜鹃飞去又飞回,如今人们不仅不再“光喝糊粥了”,而且讲营养了,居住条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小伙子们都应时成家立业,美满幸福地生活,再听那杜鹃的鸣叫,心里自然都美滋滋地:“嫂嫂哥哥,割麦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