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如松,身材矮短,黄髯稀疏,苍发如草,瘦面似钟,尖下巴,弹簧腿,正看反看左看右看看不出一点校长相。其实,他压根就不是校长,而是教务处一名普通小兵。但无论走到哪里,凡是熟识他的人总是校长长校长短地唤个不停。惑而不解,问,笑而不答,品吧,你!于是就品,你别说,这一品呀,还真品出了个中滋味。
教务处共8人,正副3名主任,剩下的5人都是教导员。周一到周五,每一名教导员轮流值日,检查日常教学工作。当然,教务处琐事多,除了值日,还有许多工作需要有人去完成。安排给其他教导员行不行?不行!每逢主任安排分外的工作时,其他教导员几乎是异口同声,这事嘛,最好让晟校长来做,谁叫他是校长哩!说完齐笑,主任也笑,笑过后对他说,晟校长,你看这事……他倒显得干脆,俺做就俺做!这样,时时显出他来,事事显出他来。发学籍号的是他,发毕业证的是他,检查教室日志的是他,检查各班板报的是他,定控播放电子铃音的是他,保管维护录放设备的是他……唯有他,能做得一丝不苟,能做得严密无隙。
你还别不信,给你讲个有关他的故事吧。秋季开学,教学楼上的线路出了故障,维修大概要三天时间。电铃用不成了,只得敲钟。敲钟谁来敲,自然是他。为了不出纰漏,他第一次跟老婆抢了电视。抢电视干啥,对时间,对完怀表对手表,对完手表对手机。上下课前,他立在树下,俨然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单等两表一机共现某一时刻时,就郑重地拉动钟绳。
老师们见了,浩叹,只有咱们的晟校长,才能做到如此分秒不差呀!
他包的是二年级段,二年级段老师们的教案撰写,作业和训练批改情况,都由他统一检查,结果在全体教职工会上进行通报。教研组里一位教师比较懒散,一次训练竟忘记了批改,眼看过了送检的最后期限,一时慌了手脚,就胡乱批改了几份,想蒙混过关。起初他没在意,无意中一翻,赫然发现除了上头的几份卷子,下面的卷子一份都没批改。他不依了,这明明是糊弄人嘛!
那位教师辩,有事给耽搁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他变了脸色,笔往桌上一扔,你的意思是俺的工作也是支支乎乎的!要是那样,教务处干脆砍掉得了!那神态,那语气,跟一个校长毫无二致。
有他这个硬茬顶着,那位教师从此再没偷过懒,耍过滑。
印象中,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放假与否,只要有空,他就瞪着鹰隼般的眼睛在校园里四处溜达。一发现问题,分内的分外的是非过问不可。记得有一回过双休,吃过早饭,他从楼上往下走。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地理教研组里灯火通明。不会有老师这会儿就来加班吧!他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猜想果然没错。教研组里没有一个人,显然,是老师们离开时忘记了关灯。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十分钟后,地理教研组长赶到了。
“唐组长,咋搞的嘛,你看你们组的灯白白地亮了恁长时间!?”他劈头就凶。
“疏忽了疏忽了,对不起,晟校长!”地理教研组长无甚话说,灯白白地亮了一夜确实怪可惜的。
“下不为例啊!”他挥挥手,走开去。
他的故事多,真要拿出整工夫,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算了,最后给你讲一个灰色幽默的,想听其他的,你就来单位找俺,俺一个一个讲给你听。
因为人一见他,喊的便是校长,时间一长,“晟校长”竟成了他的代名词,冷不丁呼下他的真名,于人,于己,都会“瞬时失忆”。那是冬末的一个周日晚上,全体教职员工聚在一起开大会。照例,开会前5分钟,教务处章副主任一个一个点名。点到他时,没有人应。章副主任提高声调——“晟如松”,仍没人应。顿一下,章副主任想起了什么似的改了口——“晟校长”,话音未落,他便高亢有力地应了声:“嗳!”
会场哄然。
“呵呵,晟校长!”有人重一遍。
“说不说,他还真像校长哩!”旁边的人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