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

2021-03-23 16:59:45 作者:景自卫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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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城乡差别很大,农村有女儿要想法往街上嫁,往河边嫁,嫁到街上有活钱,嫁到河边吃白面。能嫁到城里就更好,但可能性很小。

我的家乡景营村属于丘陵地貌,偏僻闭塞,土地贫瘠,街上人称我们岗上。礓石地种小麦玉米产量低,种花生也是多年后的事,但这样的地长红薯,礓石地里种植的红薯,吃起来面甜醇香,但红薯那时不值钱,不像现在市场上的生薯卖一二块,烤薯五六块。

岗上人交了细稂后,主粮便只剩下红薯,人吃牲畜也吃。人们吃红薯吃法很多。由于缺粮,母亲有时干脆白水窜红薯,对于正长身体的我们,有时也能吃两大碗。长时间一天三顿吃红薯,母亲就变了花样,红薯面蒸面条、贴红薯面馍、烧、烤、蒸、煮红薯和红薯干稀饭等,但万变不离红薯。红薯甜分大,吃多了胃酸,我现在还常常胃酸,就是那时候常年吃红薯留下的病根。

每年霜降以后,是起挖红薯的季节,家住街上的小舅总来帮忙,有时还会带上帮手。忙过之后,母亲就会挑出一些红薯装上车,让小舅他们拉回去。小舅推辞不过,看着小舅他们拉着车在夜色中渐渐远去,母亲拉着我的小手常常在村头站立好久。

记得那时花生稀罕,只知道花生产在七里河边的沙土地里,人们并不知道岗上的薄地也可以种植花生。一到红薯收获的季节,七里河边种植花生的人家,就会用沙子炒熟的花生换红薯。沙子炒过的花生,我们叫焦花生,壳轻轻一捏就开,籽吃在嘴里满嘴生香。当然,再想吃也不能拿家里的红薯去换,往往约上小伙伴,到已经收获后的地里溜红薯,黄昏时,我们挎着满满一箩头红薯去换花生。

岗上五队青娃他姐的婆家在七里河边,青娃他爹每年花生下来时,都要从闺女家弄来一袋子焦花生换红薯,一斤花生能换三十斤红薯。看着老人一小把一小把把花生放在小秤的托盘里,我和小伙伴都很开心。溜的红薯换完花生后,我们会飞奔回家,给爹几颗,给娘几颗,给兄弟姐妹每人几颗,笑声便噼噼啪啪在小院响了起来,那笑声清脆香甜,一直响到今天,香到今天。

七里河,在我的心中遥远而又亲切,许多时候,我会站在高高的西岗向东瞭望。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色柏油路,经常会有东方红拖拉机从那上面慢慢驶过,那鲜亮的红色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亮光,嘟嘟哒哒的声音还骄傲地不愿离去。如果幸运,偶尔也会看到绿皮汽车,我们常常懊恼与遗憾,汽车跑得太急太快,没看个真切就不见了。远处,一条白练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像夏夜满天星斗的银河,那便是七里河了。七里河对于一个没有出过远门,仅仅跟着母亲去过几次街上的小孩而言,有着太多神秘和向往。

当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松软和细腻,我们慢慢走近了七里河,一丛一丛的芭茅点缀在河岸的沙土地上,花生地离河水还有二三里,我们在别人收获后的花生地里无论如何努力,收效总是甚微,花生地不知被人们溜过了多少遍了。旁边虽有没起挖的花生地,但我们丝毫没有一点歪心思。虽然心情懊丧,但来到河边,踩着细沙,看着水鸟在河面上飞来飞去,一会箭簇一般落进一丛丛芭茅之中,一会又冲天而起欢呼着向远处的杨树林冲锋,心情就像阳光一样爽朗轻快。

我们在芭茅丛中嬉戏玩耍,在河水中洗去疲惫,不知不觉中,饥饿悄悄赶来。田间劳作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踪影,欢乐的小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哗哗的水声在阳光下弄出很大响动,这响声似乎也掩盖不了因为饥饿而叽里咕噜的叫苦声。我们相互看了看,是回家还是继续溜花生,小伙伴说,子勤姐嫁在离这儿不远的村子,咱们去找找,先弄点东西吃再说。

当我们打听到子勤姐的家,走到她家门口时,子勤姐面对突然而至的两个娘家的小弟弟,高兴极了。因错过了饭点,她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大白馍,又给我们每个人捧了花生。有了花生,我们便没再敢打扰,在子勤姐的一再嘱咐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如今,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农业知识的不断丰富,家乡曾经贫瘠的土地,不仅大面积种植了花生、烟叶和棉花等经济作物,小麦,玉米的产量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红薯已彻底退出了主粮岗位,焦花生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红薯倒成了改善生活,养生常备的粗纤维食物。

我对花生的喜爱是家人尽知的趣事,每年花生收获的季节,姊妹们都会为我准备一些炒熟的花生,当然,他们已不再用沙子翻炒,他们在榨油前用油房的机器炒上一锅,用塑料袋封口,每每拿到这样的礼物,我的心里总是热乎乎的,似乎又看到了熟悉的家乡和熟悉的小伙伴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笑声清脆香甜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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