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
一首老儿歌,唤醒了我对春天的渴望。而连日的初春低温,又让我感到春天离我很遥远,看不到春天的影子。小朋友眼里的红花、绿草、会唱歌的小黄鹂,在这初春砭骨寒冷中,成了美好的想象。
春天岂只是小朋友的眼中的美好想像?这种美好想象其实早已在作家的文章里轰轰烈烈了。
还在头年冬天的时候,作家们就以自己的敏锐嗅觉,闻到了隐藏在冬天里的春的气息。他们的耳朵特别灵,听到了地底下涌动的热浪,听到了树木枝干里悄悄流动的汁液,听到了麦苗根部孽芽滋生的巨响,听到河流深处春潮涌动的呼啸,还听到了千里之外大雁振翅欲飞的鸣叫;他们的眼睛也特别亮,穿过初春的寒冷,他们看见了杏树、梨树、桃树,正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开着花,赶趟儿。他们自信地说,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十分佩服大作家们对春的想象,也很沉溺他们刚进入春天,就冒着春寒,对春天进行红花绿草,蜂飞蝶舞的精彩描绘。我相信这些景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变为现实。在北中国,在初春的寒风里,它们却成了皇帝的新装,只有称职的作家才能看到,像我这样不称职的人,是绝不会看到的。这就是文学爱好者与大作家的差距,缺乏想象的翅膀,注定你不能飞得很高、很远。
据本人观察,想象中的春天要比现实的春天美得多,文学作品中的春天要比现实的春天来得早得多。
时光如流,岁月不居。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春天。我们在春天里长大,又在春天里留恋。一踏进春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春回大地,百草争茂,百花争艳,莺歌燕舞的样子。可是,实事上,春天并没有我们想象的来得那么快,虽然已经过了立春节,甚至过了雨水节,站在春的旷野里,除了碧绿的麦田,我们仍很难看到春的身影。
春的身影像春雨那样,是悄悄地随风潜入夜的。春姑娘的脚步是那么地轻,身影是那么地朦胧,如果你不留心观察,在初春的寒风里,你是看不到她已经来了的。
春天在哪里?它不仅在小朋友的眼睛里,也在我们寻找春天的脚步里。
冒着初春的寒风,出外踏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走出门去,你才发现,寻找春天的人是那么的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要么步行、要么骑行、要么开着车带着全家人,犹如一条条河流,流到公园,流到郊外,流向春天的各个地方,去寻找春天的影子。
太阳出来了,如少妇那样的慵懒、可人,风成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心情也开始舒畅起来。
走进公园,人们迫不及待地来到公园的玫瑰花带里,注目花枝,看看花枝是否打苞;手扶柳丝,看看是否已经吐出金米。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被梅园里绽放的红梅所吸引,纷纷走进梅园,在花下驻足、徘徊,沉醉不知归路。美丽的少女手攀花枝,人面梅花像相映红,闪光灯一闪,留下永久的纪念。
最难得的是公园里有一池春水,水上有桥,水湄处有鹅卵石,河岸上有一弯新路。妥妥的又是一处赏春的好风景。
临水的路上,有摆卖风筝的小摊,摊主拿着话筒,唱着春天醉心的歌谣。举头望天空,已经有几只风筝在游曳。
走下一段坡路,看到水中那一列墩桥,你会忍不住踏上去,在水上走一走。走上那一个个用巨大水泥墩组成的桥,人的身体立刻倒影在桥下的水里。人在桥墩上行,影在水面上移,别有一番情趣。此时,你会发现,桥下的水已卸去了冬的冷漠,显得那么清澈,那么温柔。站在桥墩上,向身后看,远处,朗润的青山成了你拍照的绝佳背景,脚下潋滟的春水成了你靓照的衬托,镜头一闪,你已站在春天的怀抱里了。
或者在河边鹅卵石间行走,俯身捡起一个小石片,在水面上打起一串水花,让你童年的乐趣,在春的水面上尽情绽放。
此时也许到湍河去薅茵陈,正是时候。走进湍河滩,你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自以为是。由于去年冬天没下雪,开春也没有下什么透墒雨,茵陈苗子像刚出生的孩子,孱弱得不能采摘。几蓬芦苇,高举着芦花,哲人般在静静思考,根部既看不到芦芽,更看不到遍地的芦蒿。只有湍河水在无声流淌。有几只知春江水暖的野鸭在远处的水面上安闲地梳理着羽毛,时不时举头“嘎嘎——”鸣叫几声。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在河滩上游玩,他们把燃着的爆竹扔到河水中间,“嘭——”的一声巨响,激起冲天都水柱,惊得野鸭子们“嘎——”的一声弹离水面,振翅向远处飞去。我在河滩上徘徊,睁大眼睛,搜寻着茵陈的影子,一河滩的春色,仿佛都落在这些茵陈苗上,采到它们,就采到整个春天。
如果你走向田野,遥看有近却无的草色提醒你,留心脚下刚出土的小草。婆婆纳、猫儿眼、老鹳草、蛤蟆皮草、繁缕、茜草、蒲公英、车前子,纷纷挣出地面,娇怯地铺满你的脚下。婆婆纳迎着寒风,绽放出蓝紫色的小花朵,在初春的寒风里,如蓝色的星星,眨呀眨的;老鹳草、猫儿眼,匍匐在地面上,艳红的叶片,如一朵朵红花,在寒风里怒放;蛤蟆草、繁缕、茜草,一身翠绿,述说着穿越严冬的顽强;蒲公英擎一朵黄花,好似热情的女孩,离很远就向你打招呼……看着它们,你就会看到春天的身影,惊叹“草木知春不久归”诗句的精妙。
驻足田野,举目望去,一大片一大片麦田向远处铺开。此时的麦苗们,一洗冬日的冷硬、萎缩,春风唤醒了它们的绿色,在阳光下开始活泼起来,一片片麦叶,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鲜活,整块麦田变成了一大匹绿绸缎,融化成绿色的海洋,在春风吹拂下,闪着一波又一波翠光。油菜、蚕豆、豌豆,都一扫冬日的萎靡,有几株油菜已迎着寒风,绽开金色的花朵,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春天来了。
有时也登山,老家山城周边有驻马山、牛尾山、凤凰山。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两边的柏树、冬青树绿的很苍翠,林下石缝里的迎春花开得正艳。那一串串金黄色的小花,仿佛一个个金色的小喇叭,以金色的热烈,欢迎春的到来。山洼处有一蓬连翘花,正熙熙攘攘地迎风怒放,远望去像一块巨大的金子在那里耀人眼目。登高远望,极目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似海上仙山,飘飘渺渺。脚下的县城,沿着一道平川铺开,白花花的一大片建筑,鳞次栉比的高楼,纵横交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老灌河,尽赴眼底。站在高山上看穿城而过的老灌河,它就像一列途经山城的高铁,满载着春天的希望,奔向远方。年轻的城市由于一条河的存在,散发着春的活力。
晴日里,空中忽然传来了大雁的鸣啼。抬头仰望,有大雁从南方飞来,不时变换的雁阵,捎来了南方春的消息。南方的春天,此时该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时候了。
整个正月,春天在变换不定的气候里挣扎。有时春阳高照,直热得你以为寒冬已去,春日正暖,想脱下棉衣,与万紫千红同美;有时又阴云密布,寒风劲吹,跌崖式的降温,又让你回到冬天,捡起脱掉棉衣。特别是一场春雪,把万物复苏的梦想又打回了原形。这“春天好似娃娃脸,一日有三变”的俗语,验证着初春的天气反复无常,让我们“春天在哪里?”的疑问蒙上了更厚的面纱。
期期艾艾里,正月已经过去。二月二,龙抬头。一场春雨姗姗而来。贵如油的春雨如歌如诉,知时节的好雨携带着雷声,滋润着、摇撼着大地,惊醒了万物沉睡的梦。天地万物在春雨里睁开了眼,山山水水涂上了温润的靓丽光泽。紧接着是一场大雪呼啸而来。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乎看见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场雪弥补了去年冬天没下雪的遗憾,又把春天的脚步缓了一缓,“春天在哪里”,更成了心里的悬念。
春雨也唤醒了沉睡的我,连忙起身,站在院子里,看细细的雨丝是如何超过一条河的距离,来到我的院落。透过雨幕,我看见角落里那株金银花藤上已露出了娇嫩的绿叶,铁树花盆里几株石小蒜也抽出了长长的绿丝。霍香根部,有几片绿叶试图跨越花盆的局限,奔入我的眼前。而紫藤架上,紫藤花还没有动静,但花芽已经微微抬头,说不定哪一天会鼓出一个大芽苞来。
冒雨走进教室,走上讲台,孩子们抬头看向我。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春水般明净,红花绿草、柳莺黄鹂,渲染其间。
哦,春天真的在小朋友们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