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邓州和淅川交界处——九龙镇姚营村,是著名作家姚雪垠的故乡。家乡的村庄坐落在一条狭长的山沟里,村里的住房沿山沟两边依次而建,虽然散乱却也错落有致,有瓦房、有草房,也有老宅院。村子里树木很多,杨树、刺槐、椿树、楝树,沟边上垂柳居多,整个村庄绿树掩映,青砖黛瓦,有一种古老的沧桑和质朴感,一条小溪,淙淙潺潺从村中流过,把村庄一分为二。
大山寨位于村北的山顶上,距村子约有一里半地。山寨的东西北三面均是悬崖,虽不十分陡峭,但也很是险峻。光秃秃的崖壁上没有树,也没有路,全是裸露风化的岩石,不借助绳索等工具,徒手上山几无可能。山寨与村庄相连的是一条草径小路,蜿蜿蜒蜒淹没在树木和草丛里,那也是山寨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山寨很古老了,历经风雨剥蚀,昔日的雄伟不再,只剩下几堵石头垒的残垣断壁和一大片住房遗迹。一个昔日的练兵场,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练兵场中央有个插旗杆的大石桩。石桩原本可能很方正,但现在已被岁月磨去了棱角,成了个圆形的柱体,唯有插旗杆的石洞依然深邃,仰望天空,仿佛在述说着山寨昔日的辉煌。
山寨居于偏远山乡,没有啥历史记载,据村里老辈人讲,山寨可能建于清朝初年。清军入关,李自成兵败退出京城,他的一个属下经过此地,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在此垒石筑寨,操练兵马,以抵御清军的追剿,此说法无证可考;还有一种说法,早些年村里一个大户人家,为躲避战乱和土匪袭扰,出钱在此修建山寨,战乱匪患时,携家人与村民住在山寨,招募乡丁,抵御外侵。
山寨的历史无从考证,但山寨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虽然山寨早已破败,残垣断壁,荒草淹埋,但方圆周围都知道家乡村后有个山寨,远乡近邻都叫他“大山寨”。
山寨虽然只剩下一个遗迹,没有它初建时的壮观和辉煌,只有无从考究的历史饱经沧桑,但它却一度成为村里孩子们的乐园。
山寨是村庄周围山野林地间唯一的一块平地,孩子们在山寨里割草放羊捉迷藏,把练兵场上的草割了,裸露出一块平整的地,割的草摊在那里晒干,便成为引火的柴或冬日里牛羊的饲草。夏日里捉了知了或蚂蚱,在那空地上烧一堆火,把知了和蚂蚱穿了串在火上烤熟,一大群孩子吃得津津有味,满嘴黑灰。秋天,秋庄稼熟了,去山下的庄稼地里,掰几穗苞谷,拔几棵黄豆,躲在山寨的断壁里,拢草燃火,把苞谷和黄豆埋在火里焖烤,待火燃尽,拂去灰烬,便争抢着啃吃烤得焦黄的苞谷穗,捡拾烧得灰不溜秋的黄豆籽。冬天,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和山寨,到处银装素裹。过了年,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节,那时没有烟火,没有什么汤圆,村里孩子们的乐趣便是抡火疙瘩了。那是孩子们的最爱,也是一年一度最期盼的事情,孩子们相约着去山寨,扫去练兵场上的积雪,弄出一片空地,十五夜里,带着各自的火疙瘩,开心地抡起来。所谓的火疙瘩就是用一根麻绳,拴一个旧的笤帚或刷子疙瘩,没有这些的,就拴一个瓷实的小捆麦秸,沾上煤油或香油,点上火,把那绳子抡圆了,暗夜里便有了无数个舞动的火龙,燃亮了山寨,照亮了夜空,那种热烈欢腾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如今的山寨,已被夷为平地,有人在那里建了一个采石场,山寨遗址了无踪迹,石墙没了,插旗桩没了,练兵场也没了。
大山寨,成了儿时一个美好的记忆,一个渐去渐远难以忘却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