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候车厅,嘈杂声盖过头顶那一长排电风扇的呼呼风声。
城市里的一个小车站,人头攒动,这里应该说是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儿童的王国,地上坐的、行李上靠的和长排椅子上躺的,还有地上跑的、笑的、闹的,每一个童稚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憧憬和喜悦。在这些孩童中间,一把年纪的爷爷奶奶显得格外扎眼,白发对童颜,形成了明显的断离层,几乎没有青壮年的身影。
行李旁堆放的各色花样的书包,使人想到这是一群迁徙的雏雁,他们将要飞往父母暂住的城市,圆一次短暂的阖家欢乐。
售票厅的高音喇叭一遍遍地高喊:汕头、澄海、桂林、柳州、南宁……请检票上车。进站口的喇叭声也传了过来:检过票地从这儿上车,1555客车,1277客车就要发车了……
站门口一字排开十几辆双层软座豪华大巴,都洞开着车门,把候车厅的人和行李都海纳百川般地拥入胸怀。
高过持续的嘈杂声,工作人员用最大分贝的高音喊话:请这里上车,请这里上车!喇叭的“大嘴巴”正对着喧闹的人群,那声嘶力竭的高音,牵动着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暴起。
奶奶趔趄着身子拖着沉重的塑料大袋子,里面装着孙儿们的衣物,也放着儿子媳妇最爱吃的芝麻香油、焦花生和干菜。三个背着书包高低错落的孙儿,弓着腰,撅着屁股,脸涨得红红的,又推又拉又拽,用上了十二分力气,不用说,那个目的地太有诱惑了,有梦里的花裙子、美味的零食和各种玩具,还有爸爸妈妈波涛汹涌的爱。
多年来,打工浪潮让留守儿童成了社会上令人触目的泪点。微信上常说,孩子,抱着你就不能搬砖,搬着砖就不能抱你。当长情的陪伴与物质的需求不能完美统一时,许多年轻的爸爸妈妈们都是流着长长的泪,踏上外出务工的征程。
每个长假,短暂相聚后的分离都成了留守儿童们灰色的日子,扯不断的长亭送别,甚至撕心裂肺地追车狂奔。再晴的天,也让那些踏出家门的父母,视野里全是滂沱雨。谁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父母和孩子,年轻人都忍受着工作的劳碌和出租屋里的蜗居,用疲惫的身躯和飞溅的汗水,托起了儿女们的幸福。幼小的孩子,怎么能够体会到什么是岁月静好?什么是父母为爱负重前行?
每年的八月底,这些迁徙的鸟儿又该归巢了,又是一番悲戚的泪水涟涟。湛蓝的天幕,高远辽阔,南迁的大雁,排成了“一”字形或“人字”形,偶尔一两声划破长空的哀鸣,回荡在高远的苍穹。大雁扑展翅膀飞翔的时候,翅膀尖扇起的阵风,从下往上面送,能把小雁轻轻托起,使小雁在长途跋涉中不会掉队。
南迁的大雁,为了摆脱北方严冬断掉的食物链,去南方寻找温暖的栖息地,是为了后代能够繁衍生息。这是天地物种共有的特质,唯有爱可以征服一切,藐视一切,倔强地对抗着路途艰辛。
南下的列车,载着割舍不掉的亲情,血浓于水的父母之爱,不应该在孩子童年里缺失,绵延了几千年的尊老爱幼,醇厚善良的家风传承,借助列车的滚滚车轮,洒遍祖国的千山万水。
中华民族是一个注重亲情的国度,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机械化替代了农村的劳动力,许多人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家人的幸福而远离故土,成为迁徙的候鸟,在高楼林立中寻一狭小空间,用勤劳和智慧,撑起全家的一片天。
出租屋虽简陋狭小,却把父母的爱浓缩。路途再曲折遥远,血脉相连的爱,也会一路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