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郑板桥和他的“难得糊涂”几乎家喻户晓,尤其被文人墨客珍爱。
“难得糊涂”到底该如何理解呢?近日翻阅《郑板桥全集》,发现有这么一例:
此二竿可以为箫,可以为笛,必须凿出孔窍;然世间物,与其有孔窍,不若没孔窍之妙也。
这则题画短文,真可谓是对“难得糊涂”所做的最形象最绝妙的诠释。它融入了郑板桥对社会和时代的深刻思考,也是他十二载为官的深切感悟。
我们知道,郑板桥一生正处在所谓“康乾盛世”,表面是国泰民安,封建统治文治武功盛极一世,实际上,统治集团的腐朽本质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抱着为国分忧为民谋利的决心,郑板桥先后任山东范县、维县县令。初入仕途,他那独立的个性就与清朝的官场处处抵牾;他看不惯封建官场的浑浊肮脏,而官场也不能容忍他的正道直行。社会的痼疾,百姓的忧患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他日渐憔悴的心上,于是,他愤然挥笔写下了“难得糊涂”四个字。
“‘难得糊涂’颇能表现一点名士的牢骚气。”诚如鲁迅所言,‘难得糊涂’是郑板桥对时代对世事的一种大真大勇的愤激语,但同时也是他对社会对人生进行深邃的思索之后的一种大彻大悟的自慰语!这一点,我们从他在“难得糊涂”下面的几行小字就不难看出: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入糊涂更难。
由此可知,郑板桥的这种自慰语,不是一种走向乖巧与空灵的自我否定,而是一种渐趋淡泊和平静的心理调整。既然生就一副铮铮铁骨,又岂能心随世俗,同流合污?当他普济天下的雄心一旦褪尽,就一心想摆脱官靴官服的束缚,于是日事诗酒,恣情山水,力求超脱官场的倾轧、世事的纷扰和人生的喧嚣,在一种清白的自悟中,试图找回属于自己的至洁和至尊。
郑板桥终因廉政爱民而得罪了权贵,触忤了上司,甚至冒犯了龙颜,他终于被弹劾,被罢官,在历经十二年的宦海沉浮后,他重返扬州以卖画度过余生。远离官场的郑板桥,犹如精疲力竭的搏击者回到了风平浪静的港湾,他感到格外的轻松和愉悦,在时空的生命坐标上,他终于找回了一个真实的自我,并且以其卓然独立的个性精神和人格魅力,构筑起一方属于生命和艺术的永恒风景。
正是由于艺术和人格的双重价值取向,二百多年来,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引起了无数正直文人的“同频共振”,也就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