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把狠话撂下,抹着眼泪走出了医院,害货一行泪水从瘀着的眼缝里挤出来。
邱雨尴尬地看了看害货爹妈,说怨我怨我都怨我,无论花多少钱,我负责全部医药费。我在这儿给你们添堵,深更半夜柳叶一个人路上不安全,我应该送她回去。
害货爹说,邱雨,这事不怪你,去吧。记着给柳叶说说,解家真的不怪她,也永远不会要她赔什么牛钱。
邱雨点点头,去问了主治医生大致需要花费的医疗费,给医院留了钱后,就追柳叶去了。
追上柳叶,邱雨让她坐上车,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怪我。
柳叶说,你恁大个人,跟小孩子一样,去戳马蜂窝?
天黑,邱雨把手扶拖拉机速度放在低档上,拉着柳叶,听着柳叶数落,一言不发。
柳叶问,你咋不说话?邱雨说,拖拉机嗵嗵响着我听不见你说啥。
柳叶说,你就装聋吧!
邱雨说,你知道我为啥戳马蜂窝啊,怎么还问?
柳叶说,我爹说马蜂特别通人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邱雨乐了,逗柳叶说,害货可没有招惹它们,还不是把害货蛰了?
柳叶在邱雨背上捶了一拳说,那是因为你惹了它!你不是人?
邱雨笑着说,那它又不是“犯”我?
柳叶也笑了,哦,你是说人家害货不是人?
邱雨见柳叶笑了,就说,其实我早就想烧了那个马蜂窝,只是你爹原先护着,戳了马蜂窝影响老人家修善。老人家走了,我想趁着冬季烧了它,哪知道牛德田出了事儿。年内想动手,又怕你想你爹伤心,所以就耽搁了。今天它伤了柳莉甜,有了烧它的理由,烧之前,我还去了趟你爹坟上烧了纸,说了烧马蜂窝的原因,免得他老人家数落。
听邱雨这么说,柳叶又哽咽了,抹着眼泪说,反正蜂窝也烧了,害货也被蜂蛰了,咱不说它了,你开快点,柳莉甜在家我不放心。
邱雨其实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黑乎乎的路,一点也没敢大意。出了乡镇街道,路上一片漆黑,路也变得凸凹不平,要命的是手扶车没有车灯,只能看着路的轮廓走,不敢太快。听柳叶这么一说担心柳莉甜在家,邱雨又扳大了油门,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向家里奔。
三个等妈的孩子实在撑不住了,一个个和衣横躺在床上,被蚊叮虫咬得满身疙瘩。
柳叶帮助邱雨为牛德田换了身下铺垫的东西,喂他些水喝后说,雨哥你在那长椅上将就睡会儿吧,天太晚了。
听到柳叶说话,害货的话便在邱雨耳边萦绕,如果睡在柳叶家传出去那还得了?若执意离开,又怕柳叶觉得不正常,所以就在长椅上躺到东方泛了鱼肚白,听见麦熟鸟叫着“麦熟麦熟”,便起身直接去了地里。
麦子已经泛了黄熟色,再过几天就要收割了。邱雨盘算着两家的麦子该如何收打、晾晒和接下来的播种。
害货在医院住了三天,眼睛睁开一条缝,瘀肿的灯笼头比入院时小了不少,他眯着眼睛去了趟姑姑家,让他们帮助爹妈收打小麦,侍弄那点责任田,然后这个早熟的“牛犊子”带着爹的几样木匠家什儿离开了柳村。
学校放了麦假,邱风帮助哥哥很快把自己家和柳叶家三夏的活忙完,刚好麦假结束。看着哥哥在自己家和柳叶家两头忙,邱风想把听来的闲话给哥哥说说,可又不知道咋说,最后归结了一句:也不知道牛德田那样子啥时候是个头呢?
邱雨看了看弟弟,走着说着吧,没事时抢着跟人家伙牛,出事了撂下人家不管,咱做不出来。
邱风点了点头,去了学校。
邱雨知道弟弟想说啥,关于他和柳叶的流言蜚语已传得有鼻子有眼,他已如芒在背,这两天是缴公粮的最后时限,晚了要处罚。他盘算着今天帮柳叶把这事解决了,以后帮助柳叶的时候,尽量少在她家停留。
柳叶看见邱雨进院,泪流满面,哽哽咽咽地说,雨哥,昨晚牛德田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实在弄不起来,现在还躺在地上。
邱雨赶紧跑过去,把牛德田挪到床上。
要是搭个地铺,这样不就不摔了。邱雨对柳叶说。
柳叶说,不行。那样下面不通风不透气,拉撒后还不把他沤在里面?
邱雨一拍脑门,可不是吗!邱雨心里说,柳叶竟然这么细心。
雨哥,你稍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柳叶说。
你快去快回,晚了今天公粮就缴不上了。
怕人说闲话的邱雨,趁着柳叶出去办事,很麻利地把已灌成包的几百斤公粮,扛进了手扶拖拉机的拖斗里。
柳叶来到村部,直接找到村支书说,我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想请你帮助解决。
村支书见柳叶过来找他,就说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于是,柳叶把牛德田的情况、家里地里的情况和顾了大人顾不了孩子的情况,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给村支书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愿意把三分之一或者再多点的承包地划给邱家,当成人家帮助的报酬,有比报酬更大的困难,需要你村支书帮助解决,白天还好说,最要命的是夜间照顾问题,昨晚牛德田摔下床,在地上躺了半夜,我需要邱雨名正言顺地住在俺家,我只请求一件事,要是谁在邱雨面前说三道四,你能不能处罚谁?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