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副对联:“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读起来很有意境。试想,一冬无雪,这雪不是让玉帝给藏起来了吗?
节令过了冬至,气温却依然不算太低,天气预报虽已报了几次小雪的消息,也确有几次天黄黄的,颇有农谚“天黄有雪”的意味,但,雪终究是没下,让等雪的人几度失望。
一冬无雪,对于人间来说是有缺憾的。
小孙女想堆雪人的愿望早就提出了,我也承诺给堆个小猪佩奇,再无雪,我恐怕要破费到东三省去践诺了。
乡下的老人们深谙“麦盖三层被,枕着馍馍睡”的老理儿,在他们心里,雪就是白面呐!他们在默默地祈祷。儿女们不在家,种几亩薄田是他们的坚守。
爱美的女子早就选购了最新款的冬装,虽然夏天是女子们展示曼妙身姿的浪漫季节,但雪天里也有一种别样的风姿绰约。在这小阳春一样的冬天,每天看一眼心仪的新衣,也只有望天兴叹了。
文人们更喜雪。洒脱的孟浩然在风雪中骑着毛驴,踏雪寻梅,寻觅佳句,为后世称赞。而今,诗人们酝酿已久的吟雪美篇,却因少了一场雪而无法点睛,飞不出荧屏,怎不急得跳脚?
肯定还有许多等雪的,比如卖羽绒服的商人,比如需要低温越冬的动、植物。
可有什么办法呢?也许是雪神被玉帝关了禁闭,也许是雪神渎职怠工。在雪神面前,人们除了无奈,只有祈祷。古代有祈祷雪神的礼仪,现代不用了,现代人讲科学。人类破坏了自然,产生温室效应,当今不及过去雪大、雪多,据说就与此有关。
上了岁数的人不懂这些科学,他们仍相信有雪神。说雪神的名字叫滕六,为什么叫滕六呢?因为雪神的栖身地在滕地,六是至阴之数,而雪正是至阴至寒之物。人们发现“凡草木之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仔细看,雪花的确是六角形的。老人们还说这滕六是个好神,唐时一擅猎之人欲将林中百兽悉数猎之,百兽闻之惊恐,有异人献计曰,滕六可解之,遂求助,滕六翌日一场大雪阻了猎人行程,为百兽解了危难。
真是友善的雪神,他镌刻的雪花俨然就是和平的使者!不仅仅是友善,在凄惨的窦娥之冤中,为示其清白,六月赤夏,天空飘起了大雪,这雪神是不是还有疾恶如仇、匡扶正义的侠士之风呢?
然而这只是神话,是远古先民对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赋予的一种美好愿望。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任何事物的喜恶都是因人因地因时而异的,就雪而言,也并非人见人爱。且不说因年迈受不了冰雪之寒的老人是怕雪的,也不说不耐冷的夏候鸟也早早地飞到了南方,就是我在幼时也是有一点恨雪的,恨雪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学习了《草原英雄小姐妹》,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崇敬英雄的龙梅和玉荣,怨恨暴虐的风雪。更让人谈雪色变的是2008年那场波及大半个中国的雪灾,人畜伤亡,房屋倒塌,农作物绝收,交通中断,电力受损,通讯、供水、取暖均受到极大影响,至今提起,还心有余悸。
这样恼人的雪灾毕竟是罕见的,千百年来,晶莹的雪花一直被视为人间的精灵,为人羡、被人赞,演绎了许许多多动人的故事。最励志的当属“程门立雪”了,宋代著名理学家杨时四十岁时求教于程颐,适逢天降大雪,程颐又在午睡,便恭立雪地等候,待程颐醒时,已雪深尺许。像杨时这样的饱学之士尚且如此谦虚好学,如雪花一样,即便身处高位,也是轻轻飘落,无声无息,从不张扬。无独有偶,晋代孙康,因贫困无灯,映雪夜读,好学之志,千余年来倍受推崇。
这些励志的故事陪我度过了幼时那些困顿的岁月,也伴着我抵御了严冬酷寒。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冬天真冷啊,虽然大如席的燕山雪花未曾见过,但那种“若柳絮因风起”的大雪却是冬天的常客。如今,堆雪人、打雪仗、在冰封的湖面上滑雪的童趣已经很久远了,盼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竟也成了奢望。
也许,是我们等雪等得心急了,雪神可能另有安排,待明春,来一场三月桃花雪,让雪花与桃花媲美,这不比单调而伤感的“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更赏心悦目,更有情趣吗?只是希望,别太冷,雪停即晴,留下一幅红装素裹的美丽画卷,将人间装扮得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