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在望,昨天得幸返乡,我穿行于麦垄,逗留于地头,悦听机声隆隆,喜看颗粒归仓。忽觉脚踝处刺痛,俯身搜查,不禁哑然失笑——几枚苍耳子纠缠于我的裤管内侧,与布纹绞合,融为一体,强行拽下,竟然成就了“乞丐装束”,真让人哭笑不得!
这霸道的苍耳先生!
我索性折回沟渠,寻觅去年冬天残留的苍耳枯秧。拨开葱茏繁郁的蒿丛,立即突兀出几枝瘦骨嶙峋的枯干,零星点缀着浑身是刺呈现出酱褐色的苍耳子,真是意外惊喜!
我弯下腰,小心翼翼去折它的枯干,一下,两下……竟然纹丝不动,这倔脾气!我也不信这个邪,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咔嚓”一声,枯枝断裂,不过苍耳先生逃跑了多半,只能翻遍草丛去捡拾了。
度娘科普道,苍耳子为菊科植物,干燥成熟时,性甘,味苦,归肺经,有散风寒、通鼻窍祛风之功效。因此,只要遇见秋后的苍耳子,我都会用光滑的纸袋来采摘,封存在阳台干燥处,换季时熬水熏蒸房间,熏鼻蒸双鬓,熬水泡脚,通窍治偏头痛预防感冒,总有奇效。
隔壁花婶产后风偏头痛严重,一年四季总要戴个帽子捂住鬓角,苦不堪言。后来听老人讲偏方,用端午过后旺盛的苍耳秧子熬水熏蒸头部,坚持了一段时间,疼痛竟奇迹般地得到缓解,正可谓“小偏方,治大病”。
以前农户人家的窗台上、墙眼里总要插些干苍耳秧子,中医保健是其一,谁家接新媳妇儿也能借助它们图个乐呵——苍耳先生顶喜欢新娘的花式盘头哟!瞧,我的结婚照里就有这仓皇的一幕,闹完洞房,发现头发窝里除了麦麸(寓意富贵)之外,还有绣成团的苍耳子。几个嫂子都过来帮忙,笑着讨要“整理头发的红包”,咬着牙点头答应,咧嘴忍着痛,经过揉搓的苍耳与头发已亲密地融为一体,掰不开,拽不掉,只能解开盘发,顺着发丝一绺一绺地捋,加上定型摩丝的“阻拦”,何止是硬生生地疼,后来干脆跟秀发一起剪掉!这时候新娘不能有丝毫愠怒——结婚头三天,不分大小,有人闹才祥和呢!母亲叮嘱再三,和为贵。作为晚辈,我怎敢不听呢?如今翻看照片,内心五味杂陈。
古往今来,发明创造皆出自有心之人。有个瑞士人遛狗回来发现裤管上粘附着植物种子——苍耳子,将它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了它善痴缠绞合的特点,随后发明了由尼龙钩带和尼龙绒组合而成的尼龙扣,服装、鞋子、背包、帐篷、降落伞、窗帘、沙发套等物品上,都能找到它的身影,两部分应准,轻轻一按,互相咬合,妥妥的了!
此外,“苍耳精神”还被各领域广泛推崇,产品推销、保险推广、市场拓展……甚至谈男女朋友,都需要这种黏劲儿、缠劲儿、热乎劲儿!
昨晚梦见前路荆棘丛生,无从下脚,情急之下惊醒,发觉脊背后刺痛难忍,伸手一摸,两枚苍耳子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睡衣。
唉,这顽劣又调皮的苍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