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那些事儿

2020-07-13 09:28:52 作者:张宗成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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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麦收是三夏的头等大事,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会多多少少对麦收有所记忆。

去年的麦熟季节,听说割麦机在我家地旁割麦。我赶紧骑上电动车,赶到地头,刚好邻家割完,谈好价钱,每亩加十块,人家管把收的麦送到家。于是,不大工夫,麦收工作完成。

这还不算最爽利的。大前年,我割麦时刚好遇到妹夫开四轮车经过,他又喊了一辆四轮车帮忙,麦子从割麦机里装到四轮车上,两辆四轮车直接把麦拉去存入面粉厂。从开割到存完,前后不过一个钟头。

由此我回想到了往昔麦收的艰难。

往昔的难,我想追溯到我们生产队时期,生产队的麦收是一项大工程。

首先是准备打麦场。需要好几亩的空地场,先由掌鞭的(也称牛把式)套牛把场地犁了,派劳力平整,从坑塘里担来水,洒匀后撒上麦糠或轧碎的麦秸,用石磙碾光轧瓷了,再撒一层麦糠或碎麦秸养护起来,防止日晒后裂缝。若其间遇雨,雨后还需重新碾轧。

割麦是最累人的活。形容农活辛苦,有一句话叫“面朝黄土背朝天”,应该就是说的割麦。人们形容割麦是人“三折(头、上身、腿)叠一折”,手脚不闲。一手揽麦,一手拿镰,有汗也没法擦,割完麦常常满脸黑道子。一天下来,腰酸腿疼是常事,割了麦平躺在地上是最大的享受。麦割倒了还要捆,捆麦是技术活,需要多次实践才能掌握。打结后拧那几下使劲朝着同一个方向,捆住了才不会散。当时没有化肥,一亩地产量就是二三百斤,一镰下去,能割一小臂长,这就是俗话说的“一镰麦”,割起来是最合适的。一般情况下,好劳力一天能割一亩地。可生产队割麦,起初是统一地块,大锅饭方式,虽然也变着方法开展劳动竞赛,但激起的热情,经不住几个偷奸耍滑者的消极影响,就连热情最高的也渐渐消沉下来。不少时候男子组的进度竟然赶不上妇女们。几十个劳力一天平均下来竟割不到半亩地。后来,开始引进包干措施,每人一晌几行,早割完早回家。再后来干脆大包干,割一亩多少工分,多劳多得,这才加快了割麦的进度。割完捆好的麦,由生产队派人装牛车拉到场里,当时顾不上打,还要堆成大垛。从开始到收割完,拖拖拉拉要十天半月。

俗话说,“芒种一半场”。打第一场麦大约在芒种前几天。首先是由劳力执铡,把麦个子拦腰铡断,上段称麦头,挑到场中间准备碾轧。碾轧前要先“圆场”,就是把轧过的麦头用叉挑起来摊放均匀,周边清扫干净等着掌鞭的一遍遍的碾轧。每碾一遍,都要翻一遍场,直到把麦籽都脱下来为止。接下来还要挑场,能干肯干的人往往“丢耙弄扫帚”,忙得不亦乐乎。最后在场上拢起几个含糠的麦堆。麦个子铡下来的下段称麦筒子,先放在一边,等场地空出来了,轧一轧当柴烧或者用来修缮草房。扬场要等风,有时风来到了晚上。在农村,扬场和摇耧撒种并列,那可是技术活,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遇到下雨,抢场那紧张劲儿就不用说了。打场从开始到结束,得半个月,若遇到雨天耽搁,往往到夏至后十来天才能结束,扒开麦垛,麦蛾子乱飞,有经验的老农说,这样就又减产了。

1982年后,我们这里也落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人力车代替了牛车,有了柴油机带动的打麦机,尽管起初只能分离出麦秸来,但毕竟是技术上的进步。

可是,割麦的辛苦一点也没有减少。割的是自家的麦,自觉性自不必说。本村有一个嗜酒的男子,想出了一个自我激励的措施:用军用水壶装上一壶酒,到地里用力向前一扔,割到酒壶所在的地方,就美美地喝上一口,喝罢再往前扔。在酒的吸引下,一天竟能割到一亩以上,此人此事在我们当地传为佳话。说到酒,我也有一次得益的实验。有一年我家种了十亩半麦,麦垛堆得老高,堆垛时又累又饿,连小麦个子都扔不上去。于是我一口气喝下三两酒,马上就来了力气,叉起最大的麦个子,嗖地扔上垛顶。我真切地体会到了酒的魅力,能提劲。那年打麦,用的是两分开打麦机,扬麦那天,暴雨将至,好在风好,我请了几个有气力又有技术的老“庄家筋”帮忙,待将麦扬净进仓,暴雨顿时像瓢泼碗倒,我连呼好险!

后来,有了一遍净打麦机,终于不用摊场、碾场、扬麦了;再后来有了一遍净割麦机,终于麦也不用割了。在这个变迁中,我们深刻体会到机械化的威力,领会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的意义。发自内心的呼喊:改革开放好,社会主义好!

为此,我想到了《为学》中的一句话:“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提到麦收,我想说:麦收有难易乎,而今愈来愈易矣;往昔,则无一易者,尽难矣。这样表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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