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鞭 炮

2019-02-26 10:21:35 作者:马山河 来源:邓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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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过年时放鞭炮。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我七八岁,村子里还没有楼房,条件好一点的家庭,就是三间瓦房,一间厨房,一间牛棚,墙外加一间楼门,村里最好的房子是三娘家。她家的房子盖的是红砖青瓦,两边各两间厢房,楼门也是完整的一间房,形成一个北京式的四合院。据九十岁的秀才爷讲,像三娘家的房子在排子河以北没有第二家,因为村子里还有不少家住的是土坯草房,一圈土墙,上面苫的是麦秸,我家就是这样的房子,歪歪扭扭的两间。

  我上学的时候学习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条件反射似的,第一个就想到我家的房子。“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这两句记得特别清楚。

  一过腊月二十三,大人小孩都忙活起来,大人忙着置年货,买对联、买粉条、买酒、买烟、买糖果、买猪肉,外婆家几斤,舅爷家几斤,老干爹家几斤,自己家留几斤过年,掰着指头细细算计,平时舍不得买的,舍不得吃的,舍不得穿的,舍不得喝的,一过年尽量满足你。我记得那一年春节有一个亲戚来我家带来几瓶健力宝,我喝了一瓶,兴奋地在伙伴们面前炫耀了几天。这样一折腾一年的收入,基本上消耗殆尽,也有的过年没钱,连压岁钱也要一元一元的借。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到过年大人们都发愁,小孩子天生是乐天派,可不管这些,天天盼着过年。

  一过年就有新衣服穿,一年到头都是补丁衣服,要不就是哥哥姐姐的“打头货”,不是袖子长,就是裤腰大,穿上极端滑稽。我的邻居二娘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即使新裤子也要先在屁股上、膝盖上缝两个补丁,她说小孩子“破费”,不知道心疼衣裳,总是在地上磨,这些地方坏了,找同样的布找不来。先缝上补丁烂了一撕还是新衣服,二娘是诸葛亮,她的儿子“烂钢片”的裤子穿到年底,屁股的确烂了洞,二娘就把它撕下来,像两个大灯泡,一走路屁股一上一下,走到哪里都把人笑成一片。

  好不容易,熬到了年三十中午,老才、蝌蚪、老斧头、梁头娃、烂钢片早已攥足了劲,一个个像充足了气的轮胎,精气神十足,盘算着谁家先放鞭炮,然后约着去捡没燃响的鞭炮,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

  我们那时就喜欢玩鞭炮,一到三十晚上,谁家鞭炮一响,一窝蜂似的冲向那家,运气好的总能捡上几个,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唯恐被别人抢跑。烂钢片个子大跑得快,手也大,整个身子向前一扑,把红的鞭炮筒子全压在肚子底下,两只大手一个一个地摸,就数这小子捡的多,但也有失误的时候,老勤伯家的鞭炮刚刚放完,他又用上了这一招,结果才趴下一个鞭炮就在肚子下面“啪”的一声炸了,把他的袄子炸了一个鸡蛋大的洞,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小伙伴们哈哈大笑。

  第二天,大年初一,天黑麻麻的,老才、蝌蚪、老斧头、梁头娃、烂钢片就在院子外,学狗叫、学鸡叫、学羊叫、学猪叫,我学的是马叫,这是我们的暗号,一个人固定学一样,偷偷出去看电影,行动起来方便。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昨天晚上新衣服穿上后就没有舍得脱下来,一阵风似的冲出院子,妈妈在屋里喊着:小心点,别崩住手了。我们就消失在黑夜里。

  第一家是宏信爷家,宏信爷雪白的银发,八十多岁了身体硬朗,总是笑眯眯的,他没有孩子,所以对小孩子特别亲。据爷爷讲,宏信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腰里挂着枪,骑着马可威风了。宏信爷见我们去了,索性将鞭炮从中间分成两截,将主线一抽,全部散落在地上,让我们蹲下先五个五个的分,然后再一个一个得分,很平均。假若宏信爷现在活着的话,得有一百多岁了。

  周围的鞭炮一家家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他们口袋里塞满了鞭炮。运气最背的是烂钢片,这小子性子急,捡得快捡的多,去老王美奶奶家时,还未放完他就捡,捡住后就塞进口袋里,谁知道这个炮子是个慢性子,到口袋里五秒后才爆炸,这一炸不要紧,点燃了他口袋里其他的鞭炮,新衣服的右面被崩个稀巴烂,从此落了一个绰号:烂钢片。

  我那时可能多读了点书,其实也就是连环画,觉得抢有失“体面”,其实用爷爷的话说就是死要面子。我很少抢,能捡一个是我的运气,捡不住就回家要,爷爷从腰里摸出他的钱袋子,找出一毛钱给我,那时候代销点里有一种小鞭很短,大约就是几十个,我如获至宝。

  吃过早饭,被爸爸逼着给所有的长辈磕完头,行完大礼,就去放鞭炮。

  一整串地放是舍不得的,就一个一个地放,刚开始放在地上比赛谁的鞭炮响,老斧头捡的大炮子多,我们总败下阵来;小伙伴们胆子越练越大,一手拿炮,一手拿火,往狗身上扔把狗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哀鸣,往猪身上扔把猪崩得迷失了方向,往鸡身上扔鸡飞跳墙,它的叫声引来了家长的一句怒喝:小鳖子们你找死啊。大伙吓得作鸟兽散。

  无聊的时候,馊主意最多,就跑到坑里,将鞭炮插在淤泥里,然后点着,炸的淤泥四溅,蝌蚪在跑的时候,一只棉靴陷在淤泥里,光着脚跑,我们都喊他“赤脚大仙”。最会玩的是老才,他把鞭炮插在一泡热牛粪上,点了几下都没有点着,把火弄大再点,谁知道这次点着了,还没有来得及撤退,就炸了,牛粪一下子炸了他一脸,拐子爷见此情景只顾笑,将烟头一下子吸到了嘴里,烫了个大泡。秀才爷就作了一首诗:才娃无聊放鞭炮,牛粪岂敢用炮闹,拐子看见哈哈笑,烫了拐子一嘴泡。

  村里还有一个叫二蛋儿的小孩捡了一个二踢脚,不知道是哪个爷爷吃摆(故意戏弄)他,让他回家扔到锅底下,结果把锅炸了一个大洞。

  三十晚上,听着鞭炮声,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儿,觉得十分有趣。如今,苦日子过去了,好日子就来了,回顾过去就是要更好的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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