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九五一年。这一年李财的儿子李元贵已经七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李财夫妻俩商量再三还是决定让儿子去上学。

因为，现在伴随着解放的欢歌声，他们的第二个儿子李元兴也已经两岁多了。要是不让大儿子元贵上学，在家里帮着带带弟弟元兴的话，他们夫妻俩可以放心地到田间劳动，不会耽误农活。但是，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前程，夫妻俩最终还是决定，一年出八石粮食送儿子李元贵进学堂。

秋日的豫西南，天高云淡，一派美好的景色。原野上被将要成熟的大豆，谷子，玉米点缀的煞是好看。路边，沟坎上盛开的白的，黄的，紫的野花在微风的吹拂下欢快地跳着舞蹈，像是在祝贺李元贵的入学。

天空瓦蓝瓦蓝的，有几朵白云自西向东飘动着，一群大雁从西北方向的天空飞过来。飞翔雁群一会变成“人”字形，一会又变成“一”字形。跟在李财身后的李元贵，看着天空自由飞翔的雁阵，不时地喊叫着：“爹，爹，你看，变成了人字啦，快看，又变成了一字啦。多好看呀。”元贵边走边喊他爹，边用一双小手去捕捉在野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李财领着儿子沿着乡间弯曲的小道，把儿子送到距家三里外的沟庙街上的小学校。一路上，他无暇去欣赏秋日的美景，只是边走边嘱咐儿子：“娃子，你进了学堂，要听先生的话，要好好地读书，学习。”

“爹，我知道啦。”

“知道啦？不好好学，你娃子以后会受罪的。我和你爷爷就是都不识字，才被地主楼公福逼的走投无路，你奶奶也不会活活气死。她要是活到现在，看到楼公福被枪蹦了，看到穷人过上了幸福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爹，你别再说了。一路上你都说了八遍了。我知道要好好学习的。”

“哎，爹不说了。贵娃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李财看着再有半里就要到学校了，就同儿子一起在扒渔河的河岸上站了一会，想抚平一下激动的心情。

清清的河水，潺潺地向东流淌着。河的两岸被青草覆盖着，满河坡的野花在青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千姿百态的野花，随着潺潺流淌的河水声像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有节奏的摇摆着。望着眼前在百花从中奔跑，捕逮着飞舞的花蝴蝶的儿子，李财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热流，两眼含泪，腼夹挂着心喜的笑容。

多好的景色啊。这是一方充满欢乐的地方，充满幸福的好地方啊。李财心里是这么想的。

“爹，爹，逮住了，逮住了，你看，你看。”儿子李元贵一只手捏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一只手抓这河岸上的青草，一高兴的喊着，一边用劲往岸上攀爬。来到父亲 的身旁，元贵按捺不住高兴的劲头，仍然撒娇地非让父亲再仔细看看他手里的花蝴蝶。

看着儿子快活的喊叫的样子，李财油然而生的父爱，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开一双满是老茧的粗糙的手去抚摸儿子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好啊，我看见了，真好看。”

就这样父子俩一路上又说又笑地来到了坐落在沟庙街东头有关帝庙改造的沟庙小学院内。这时虽然距正式开学还有五、六天，但是校园内已经打扫的很干净了。邻近学校住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在校园内做起了儿童长做的捉迷藏，踢毽子的游戏。进了校园后，李财就往校长办公室去，儿子元贵用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粗糙有力的大手，怯生生地紧紧靠着父亲高大的身躯，跟着父亲一步一步小心的向前走着。但是，他那一双渴求知识的眼睛却不停的扫视着校园的每个地方。看到一排教室前的空场上三、五个孩子在玩斗鸡。

斗鸡是一种在豫西南农村非常流行的游戏，大人，小孩都可以玩的。具体的玩法，一般是两个人也可两个以上的人一玩。游戏规则是，每个人把一只腿离地并圈起来，一只手搬着圈起来的那只腿的脚，成金鸡独立的姿势，然后就两个人或三个人用圈起的腿的膝盖相互顶撞，如果谁的圈起的腿脚着地了，那谁就算输了。

元贵看到一个小孩在互相顶撞时被撞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仍咧嘴在大笑。笑声也把元贵引逗笑了。元贵拉了拉父亲的衣襟，小声说：

“爹，你看。”

“看啥？”李财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到一群小孩在玩斗鸡，也不禁嘿，嘿的笑了起来。

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门前，李财先顿了顿脚上的尘土，用手把身上的尘土也拍打拍打，又前后左右地把衣服拽拽拉拉，双手在脸上上下搓揉一下脸。自我感觉仪表比较端正了，才把儿子拉到腼前，帮助儿子把身上的尘土打掉，把衣服拉展和了。不住地叮嘱儿子，“进屋后要有规矩，有礼貌。”

一切做的自认为齐整了，这才对着屋里，小心恭敬地叫了一声：“李校长在屋没有？”校长听到喊声起身来到门口，看门外站着一老一小，拖着腔很是斯文的问：

“你们是找我吗？”

“哎，哎，是，是的。”李财被这阵势给镇住了，满脸堆笑地，应承着。

“你们是――”身材瘦高的李校长手里夹着香烟，仍然斯文地拖着腔问。

“我叫李财，是街西李家湾的，距学校三里多路。是村长让我来找你，让我娃来上学。”李财毕恭毕敬地回答着校长的问话。

“嗯，你叫李财，这就是你儿子李元贵啦。”校长边说，边来到李元贵的跟前，让低头看双脚的李元贵抬起头，很有经验的盯着元贵的脸看了一会。元贵却被看的慌了神，忙躲到他爹的身后。

看了一会后，校长把李财父子让进屋里，接着说：“你们村长叫周裕银吧。他前两天见我，说过这个事。我看这孩子长的不错，面相也怪机灵。我们收下了，同意李元贵来我们学校上学。只是费用要多些。”

“李校长，费用这事不要紧，只要校长你收下我娃，我感谢你啊。费用我一定解决。决不拖欠。”

“那好吧，现在距开学还有两天，你回去给儿子准备一下，让他后天来报到上学。”

“哎。元贵还不快点谢谢校长。”李财就把儿子拉到校长跟前，让儿子给校长磕头。校长赶紧俯身拉住元贵说：“这可使不得。天不早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让李元贵后天来报名上学吧。”

“哎，哎，感谢李校长。”李财连声表达着感谢，出了校长办公室。李财拉着儿子李元贵，满怀无比喜悦的心情，迈着轻快而有力的脚步走出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