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冬播小麦下种后,天气也渐渐的寒冷了。庄户人家一天到晚的时间也比较宽余轻松啦。白天到田间转一转,看一看,盼着自己播种的麦苗快快的长。天一擦黑就关门闭户上床睡觉了。有时候每家的主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商讨着,盘算着来年的计划,或者是议论一下眼下的生活忧虑,有时也议论一下各自听到的趣闻轶事,或者是方圆十里八乡的新鲜事。
他们在漆黑的冬夜,各自抽着旱烟袋,有时还炒上一锅玉米花,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吃着炒玉米花,一边相互传递着各自的所见所闻,互吐苦闷。那种恬淡的淋漓酣畅的劲头,是一种情感的交流,更是一种向生活要幸福的抗争。
“哎,今年冬天的雪,可下的真早啊。”
“可不是吗,这才交小雪节,雪就下这么大,真是黑雪封门。”
“老天爷,这也是撵着瘸子使棍 。这一入冬,我和我屋里人及娃们就开始一天吃两顿饭了。雪就这样下下去,恐怕连一顿饭也吃不上了。”
李财,李来旺,李有贵三个人和往常一样,围坐在李财家的堂屋里的火盆旁,你一言我一语惆怅的议论着。
“常言说,麦盖三双被,头枕馍馍睡。我看啊,雪下的这么大,来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坐在上房被窝里的五奶也唉声叹气地加入到他们的议论中。
“妈,时候不早了,你睡觉吧。”李财关心的说。
“来旺叔,有福,上集我在沟庙街赶集,在老徐的茶馆里看别人下象棋,听喝茶的人们说,北边的穷人都把地主的土地给分了,说是穷人翻身解放了。种地主的地不交租子了。”
“真的?!”两人听了李财的话,惊喜的问。
惊喜过后,两人又不感相信,又不感不信,李财的话,让俩人出在矛盾中。
“咱们祖祖辈辈给地主楼公福种地,靠力气拼命干,一年下来收获的粮食几乎都交了地租,忙活一年得不到二斗粮食,连老婆娃子都养活不了啊。咱们这就是穷人的命啊。”
“财娃,说的那事,我上次回娘家,也听我们村里的叔伯大人们在悄悄的议论。就是说那里的穷人解放了。”坐在西屋被窝里的李财老婆兰英,也插话说。
“要是真的是那样把地主的地分给咱穷人种,那咱穷苦人可就熬出头了。地是咱的,种出的粮食也不用给地主交地租了。”三个农家汉子心有疑虑的说着。但每个人内心都是满怀喜悦地盼望过上那个好日子。
当鸡叫头遍的时候,他们才结束了叙谈。来旺和有福从李财家出来,白雪把黑夜映衬的亮堂堂的。俩人的双脚踩在半尺厚的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他们每人的身后都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这一夜,他们各自回家,睡下后会做一个好梦。。。。。。。
在李家湾东南方有一集市叫沟庙街。只所以叫沟庙街,是因为在这条东西走向的街上,街东头有一座庙。相传这座庙始建于明朝宣德年间,是地方土豪和商号的掌柜们出资建的,是用来纪念关云长,关老爷的。所以,命为关帝庙。每年的四月初八,人们都要在庙门前,举办庙会,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平时,逢每月的初一,十五村民也会来给关老爷上香,让关老爷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消灾祛病。街的北边是发源于伏牛山的扒渔河从西北方湾湾的绕街从关帝庙的北边向东南方向流去。
这条街是方圆十里八乡的农民在这里交换农副产品,购买必要的生产、生活必须品的地方。在这条街上有经营日杂百货的,有布店,有染坊,有药铺,有客栈,有饭店,有烧酒坊,有剃头铺,有卖叉把扫帚牛笼嘴的。在距庙门不远处有两家的生意比较兴隆。一家是叫大顺酒楼,这是这条街上相样点的酒楼,两层小楼站在街上格外显眼,临街两间门面,一般招待一些来街赶集的吃客,楼上设有雅间,一般招待周围的财主和街上商号的掌柜们这些有钱人。
另一家,就是已在这条街上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徐家茶馆。因为,在茶馆门前有一条从北山上下来通向东南方向的湍洲县城的大官路。由于处在这样的地理位置,徐家的茶馆成了南来北往的行人歇脚喝茶的和小息的好地方,也是来街上赶集的农民渴了到此,喝一碗白开水的地方。所以,从早到晚,徐家的茶馆里总是门庭若市。
茶馆的掌柜徐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无论对过往的行人,还是讨饭的乞丐,只要进了他的茶馆门,他都一概的和气相待。有困难求上门的,他也一定尽力相帮。因此,附近的乡民就愿意到他的茶馆里坐一坐,歇歇脚,喝碗茶。就这样天长地久,徐家的茶馆便成了乡民们的议事中心啦。
李财说的穷人把地主的地分了,种地不交租了的事,就是在徐家茶馆里听说的。
那天逢集,来赶集的人比较多,徐家茶馆里的茶客也比一往的多些。李财一大早吃过早起饭,就一个人顶着尖凉的东北风,沿着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到集市上去。他背了半袋子玉米约有二十来斤,要到集市上换些食盐和点灯的油。
他先来到了街西头把玉米放在卖油盐的杂货店里,对掌柜说;“杜掌柜,这是二十斤苞谷,换二斤盐,剩余的给打成点灯的油。”
“来啦,李财赶集啊。”杜掌柜与李财打着招呼,一边让伙计把盐和点灯的油装好。
“杜掌柜,这东西先放你这里,我再往街东头看看。”
“好的。你放心的去吧。”杜掌柜满脸堆笑的坐在柜台里边点头说。
李财把装了盐的小布袋和装满点灯油的小瓶子放在杜掌柜的小店里,独自一人在街上走走看看。像往常一样来到徐家茶馆的门前,坐在一小凳子上。一来是歇歇脚,抽袋旱烟,二来这里是闹市,可以看看过往的行人,看着赶集的人们又说又笑与店家讨价还价的情景,能把压在心里的愤懑消散一下,三来是到这里可以听一听方圆十里八乡的逸闻趣事,解解闷。
“李财,来赶集啊。开一碗,喝一会。”
“徐掌柜,生意好啊。不开了,我今天不喝茶,就在你宝地上坐一会。”
“那好,你坐,我忙去了。”
李财和徐掌柜相互礼貌地打着招呼后,徐掌柜就进了茶馆的里边,去招呼其他茶客。李财就坐在茶馆门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两只耳朵认真地听着茶客们高声大调的说着他们的所见所闻。
“掌柜哩,给我们开两碗茶。”俩个担着山货做买卖的中年汉子,来到徐家茶馆门口高声叫喊着。
“来啦,请屋里坐。”听到喊声,徐掌柜出门把二位请到屋里。同时,把李财叫到屋暖和暖和。
在徐掌柜的盛请下,李财同俩个卖山货的中年汉子一起来到屋里。屋里早已来了好多人,十五张长条桌坐的满满的。李财找靠墙角的一张小方桌跟坐下来,他不喝茶,只是抽烟,听茶客们议论着、谈笑着,偶尔还夹杂着骂人的粗话。
两个挑担卖山货的中年汉子,俨然是一对常跑江湖的生意人,两人每人要了一碗茶,就从随身带的小布袋里取出了干粮,吃口干粮,喝口热茶。看上去二人吃的津津有味的。一边吃着,两人还说着话,“听说北边已经把地主打到了,把他们的土地分给了穷人种,种了也不交地租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但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离他俩人比较近的李财却听的真真切切的。这让他为之震惊,为之兴奋。他也盘算着有朝一日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再受地主楼公福的欺压剥削。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当李来旺和李有福来找他闲谈的时候,李财也压不住内心的高兴和喜悦,就告诉了他们俩个。但,当送走来旺和有福他俩后,他有点后悔把听到的这个穷人分地主的地的事说给他两听。一来是怕他们出去乱讲,传到楼公福的耳朵里,二来怕楼公福知道是他传说的事,狡诈的地主楼公福会把租给他的土地再收回去,或者再涨高些地租。
李财带着无限的忧虑钻进了老婆的被窝。可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盼着这漫长的冬天快快的过去。